玉燕微微咬了咬下唇，心中暗自思忖著應對之策，目光在雪無塵身上遊移不定。
    她知道雪無塵不是她的對手，或者說，現在宮門上下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足以稱之為她的對手。
    但她不喜歡這種事情脫離自己掌控的感覺。
    玉燕點了宮遠徵的昏睡穴，給他蓋好被子後，隨後起身，與雪無塵一同移步到一旁的暖閣當中。
    如今，距離他們上次相見，已然過去了兩年時光。
    然而雪無塵卻好似被時間遺忘的人，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的容顏，仿佛真的被冰封在了皚皚大雪之中，歲月未曾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唯有眉間那一點鮮豔的朱砂，宛如雪地裏獨自綻放的紅梅，是這一片素白中的唯一色彩。
    然而在他那雙本該平靜無波，宛如深潭般的眼神中，此刻卻湧動著隱秘而洶湧的情意。
    雪無塵的目光緊緊鎖住玉燕，眼中的深情仿佛要將她淹沒，那眼神中既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又有壓抑已久的思念。
    和和熱情似火、急躁衝動的宮尚角不同，雪無塵就連擁人入懷的動作都極為緩慢，像是故意在給對方留下推開他的機會。
    又好像，他是如此篤定，自己一定不會被推開一樣。
    雪無塵看似清冷，懷抱卻十分寬闊溫暖，一雙手臂輕柔地將玉燕攬住，動作中滿是小心翼翼，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仿佛隻要在這懷抱之中，便能為她抵禦世間所有的風雪，護她周全。
    他微微低下頭，下巴輕觸著玉燕的發絲，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汲取她身上獨有的氣息，眼神中滿是眷戀。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相擁著，四周靜謐無聲，唯有彼此的心跳聲，在寂靜的空氣中微微回蕩。
    雪無塵是不需要說什麽的，他的情感仿佛都凝聚在了這個擁抱裏，無需言語。
    而玉燕，卻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麵對宮尚角的時候，她總能輕而易舉地說出那些甜言蜜語，施展渾身解數釋放出無盡的柔情蜜意，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在情場中縱橫捭闔。
    可如今，當她置身於雪無塵的懷抱，那種平日裏的從容和機智，卻像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席卷而空。
    可雪無塵想要的，似乎就隻是這一個擁抱而已。
    他並不像宮子羽那般，會好奇她這兩年究竟經曆了怎樣的跌宕起伏，為何會從籍籍無名之人一躍成為大梁的安平長公主，又搖身一變成為如今的燕王。
    他隻是靜靜地握著她的手，與她並肩坐在一旁。
    他的目光沿著玉燕的眉眼、鼻梁，緩緩滑落至她的嘴唇，眼神裏透著一種近乎癡迷的眷戀，好似怎麽看都看不夠一樣。
    “你瘦了。”
    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如同冬日裏的一聲輕歎，帶著無盡的疼惜，從雪無塵的口中緩緩吐出。
    這是他們分別兩年後，雪無塵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玉燕聽到這句話，心中猛地一顫，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玉燕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些什麽，比如她如今的情況，比如剛剛和宮遠徵的對話，以及她和宮尚角的婚事。
    可當她對上雪無塵那雙清澈而又似乎什麽都不在意的眼睛時，那些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堵住，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這也是玉燕當初想要離開雪無塵的原因。
    她周旋於眾多男人之間，無論是前山的，還是後山的，每一個人，她都用心去攻略，用盡心機。
    她為宮尚角挺身而出，擋下致命的飛鏢；為宮朗角想方設法，去得到珍貴的秘籍；
    為宮喚羽出謀劃策，助他爭奪權力；為宮子羽送去溫暖，慰藉他的心靈；
    為月公子和花公子提供恰到好處的情緒價值，讓他們如癡如醉；
    更是含辛茹苦地親手養大了宮遠徵，將他雕琢成自己期望的模樣。
    可唯獨對雪無塵，她是在不斷的索取。
    原本隻是年少時的一時興起，隨意撩撥。
    他卻甘願為了這份心動，放棄自小鑽研的秘籍，而後，更是毫不猶豫地將十餘年的功力拱手相讓。
    這樣算來，玉燕甚至都算不上索取，隻是雪無塵單方麵的在奉獻。
    他的愛，如同洶湧的潮水，源源不斷，毫無保留。
    而她，就像站在沙灘上的人，被這潮水一次次淹沒，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這也是玉燕害怕他的地方。
    她一直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能應對所有對她有所求的人，遊刃有餘。
    卻唯獨在看似無欲無求的雪無塵這裏，亂了分寸。
    暖閣裏的爐火“劈裏啪啦”地響著，跳躍的火苗映照著兩人的身影，將他們的輪廓在牆壁上勾勒得影影綽綽。
    雪無塵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牢牢地鎖在玉燕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那專注的模樣，仿佛整個世間，都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比眼前的她更加重要。
    玉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雪無塵敏銳地察覺到她這細微的小動作，卻隻是不露聲色地輕輕收緊了手指，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無聲地訴說著不舍。
    “我不後悔。”
    雪無塵像是看穿了她心底那些錯綜複雜的想法一樣，突然輕聲說道。
    玉燕一怔，不解地看向他。雪無塵微微低頭，目光與她交匯，眼中的深情仿佛要將她淹沒。
    玉燕聞言，不禁微微一怔。
    雪無塵的目光緩緩與她交匯，四目相對間，他眼中那如汪洋大海般的深情，仿佛要將玉燕徹底淹沒。
    玉燕心中猛地一緊，那些被她刻意深埋在心底深處的過往，此刻如洶湧的潮水般，不受控製地湧上心頭。
    她的思緒瞬間飄回到年少之時，那時的雪無塵，總是默默地、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宛如她的影子一般。
    他總是用那一雙清澈而熾熱的眼神，專注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傾慕與追隨。
    她隨意展露的一個笑容，或是隨口說出的一句玩笑話，都能讓他開心許久。
    “可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玉燕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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