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話鋒一轉，生硬地轉換了話題：
    “宮遠徵耗費三年研製的出雲重蓮已經盛開了。你知道嗎？當初出雲重蓮的種子，還是寒衣客找來給我的。”
    司徒紅眼中閃過驚喜。
    “原來宮遠徵那瘋子真的種出了出雲重蓮。”
    “他熬了三年，用盡了各種心血，你看，人就是這樣愚蠢，總以為能拿命換一絲溫情。”
    司徒紅眉頭微皺。
    “我還以為，你早該在他成功時送他去見閻王。”
    玉燕沒有否認。
    “沒錯，原本我打算等出雲重蓮盛開後，就殺了宮遠徵，可到了最後，我終究還是狠不下心。”
    司徒紅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你曾經說過，任何可能成為你軟肋、影響你決斷的人出現時，絕不能猶豫，必須殺了他。”
    玉燕猛地轉過頭，目光如炬地盯著司徒紅。
    “所以，這就是你回來的原因？”
    司徒紅微微一頓，語氣堅定地說道。
    “對。當斷則斷，我之所以回來麵對這一切，就是因為我明白，隻有舍棄我，舍棄宮遠徵，你才能真正擁有一顆冷酷無情的‘王心’。”
    “那你告訴我，到底什麽才是‘王心’？難道隻有斷情絕愛，甚至殺親證道，才能變得真正無堅不摧嗎？”
    司徒紅見她這般動搖，心中焦急，忍不住提醒道：
    “你可別忘了，‘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這句話可是你當初親口說的。”
    玉燕冷笑一聲：
    “是，我曾經確實這麽說，也這麽想。可人心都是貪婪的，人得到的越多，就越想要更多；變得越強大，就越容易自滿。
    從前我一心隻想著權力，可如今有了權力，我想要的卻遠遠不止這些了。”
    司徒紅急切地接口道：
    “你想要什麽？告訴我，我去幫你得到！”
    玉燕盯著冰棺中靜止的麵容，忽然伸手按住寒衣客冰冷的心口。
    “八歲那年，他為了給我偷半塊蜜糕，被無鋒的人打斷三根手指。十一歲，他替我擋下三記追魂釘，至今肋下還有七個血洞——”
    她的聲音突然低啞。
    “這些年我收過無數利刃，可有些刀，用久了便舍不得磨鈍。”
    玉燕深深地凝視著司徒紅，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
    “一直以來，我都在不斷索取，從這世間奪取我想要的一切。現在，我也想試著學會付出一次。”
    說著，玉燕拿出一個精致的冰盒。冰盒打開，一股奇異的芬芳彌漫開來。
    “傳說中能解百毒、起死回生的出雲重蓮開了三朵。我留下一朵給宮遠徵，讓他繼續發瘋，剩下的這兩朵我帶來了，以備不時之需。你不妨猜猜看，這兩朵出雲重蓮，我是打算給誰的？”
    司徒紅忽然笑了，笑聲裏帶著釋然與悲涼：
    “原來我們終究不是棄子。”
    “棄子？”玉燕指尖掠過寒衣客緊閉的雙眼。“你們是刻在我骨血裏的刀。”
    司徒紅又驚又喜，她一直都清楚玉燕的野心，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和寒衣客在玉燕心中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直到她親眼看著玉燕親手將那價值連城的出雲重蓮研磨成粉末。
    “當年在無鋒地牢，我們三人分食半塊發黴的炊餅時，便說過要做彼此的刀。如今我有了千軍萬馬，卻獨獨缺了能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
    玉燕伸出手，果斷拔出封在寒衣客心脈上的金針。
    “小紅，你和我打個賭吧，用活人棺賭死人債，看看這象征著救贖的出雲重蓮，能不能戰勝那代表毀滅的午夜魔蘭。看看這世道，究竟是心慈能破局，還是冷血可稱王。”
    在那密不透風的密室之中，寒意仿佛凝為實質，緊緊包裹著四周。
    玉燕的指尖輕輕搭在寒衣客脈搏處，感受著寒衣客那若有若無、如同遊絲般的脈象。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都如同重錘敲擊在玉燕的心上。
    終於，確認那脈象平穩後，她緊繃的肩線才微微鬆垮，喉間溢出半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看來是我贏了。”
    她忽然低笑出聲，聲音裏混著劫後餘生的顫音。
    出雲重蓮的淡藍色汁液還在瓷碗裏泛著微光，這株耗盡宮遠徵三年心血的奇花，此刻正以另一種方式，在寒衣客心口綻放生機。
    這不僅僅是贏了寒衣客的命，更是贏了她自己的命。
    出雲重蓮，當真可以解毒王聖水。
    等得到無量流火之後，這世上最後一件能夠威脅她的東西，也就不複存在了。
    從此以後，她便是真正的天下無敵，再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能更加無所顧忌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行。
    她轉頭看向司徒紅，語氣也輕快了許多：
    “你便留在此處，好生照顧寒衣客。他如今這狀況，一刻也離不得人。”
    司徒紅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還是應下：
    “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會有事。”
    玉燕走出密室，密室的石門在她身後緩緩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將手中記錄著剩餘無鋒殺手信息的名單交給雲為衫和寒鴉肆。
    “那些剩餘的無鋒殺手，絕不能再留隱患。你們去將他們規整好，仔細甄別，該處置的處置，該收編的收編。此事務必辦妥，不能出一絲差錯，更不要讓任何人知曉。”
    雲為衫和寒鴉肆齊聲領命，身影迅速消失在密室的暗影之中。
    待他們離去不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金繁匆匆趕來。
    “殿下，蘭夫人來了。已在鬆濤閣候了兩盞茶。”
    玉燕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指尖拂過鬢邊銀簪：
    “總算來了，走，我們一起去見姑姑。”
    鬆濤閣位於萬花樓後園，四周靜謐清幽。九曲回廊旁遍植蒼鬆。
    玉燕轉過假山，遠遠便見楊蘭立在簷下，月白素裙外罩著半幅鴉青紗衣，宛如仙子下凡。
    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她依舊是那般風姿綽約。
    留不下也是應當的，畢竟當初玉燕在離開宮門之前，便已經將混元真氣教給了她，不光能夠提升內力，更能保持容顏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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