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同夢酒館門前掛上了"暫停營業"的木牌。
    酒館內，八張方桌拚成一個長方形的大會議桌，桌上鋪著洗得發白的藍布。
    葉瀟男站在門口，看著陸續到來的應聘者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警惕和好奇。
    "葉廠長，人都到齊了。"蔡全無低聲說道，手裏拿著一份名單，"四十三個人，一個不少。"
    葉瀟男點點頭，目光掃過酒館內或站或坐的眾人。
    他們中有戴著厚鏡片的知識分子，有手指粗糙的技術工人，還有幾位衣著簡樸但氣質不凡的女性。
    不過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酒館中央那一口大鐵鍋吸引——鍋裏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白菜豬肉燉粉條的香氣彌漫在整個酒館內。
    是的，葉瀟男啥都沒幹，先給所有人準備了一鍋白菜豬肉燉粉條。
    那裏麵的肉全是上好的五花，光肉就放了足足五十斤！
    "諸位，請先入座。"葉瀟男走到大桌前，聲音不高但足夠清晰，"大家遠道而來，咱們邊吃邊聊。"
    眾人麵麵相覷，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開場。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麵容嚴肅的中年男子皺了皺眉："葉廠長，我們是來談工作的，不是來吃飯的。"
    徐慧珍立刻上前，輕聲介紹："這位是師範學校的張明德老師，教物理的，就是之前跟您提過的那位。"
    葉瀟男心中有數了，這就是之前徐慧珍提過有些意動，但是難搞的人。
    葉瀟男笑了笑，拿起一個大鐵勺，親自掀開鍋蓋。
    更加濃鬱的香氣瞬間爆發，粉條晶瑩剔透，白菜嫩黃，五花肉片肥瘦相間，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油光。
    角落裏不知是誰的肚子"咕嚕"響了一聲，引起一陣低笑。
    "張老師，工作要談，飯也要吃。"葉瀟男邊說邊盛了滿滿一碗，親自端到張明德麵前，"您嚐嚐，這是我們紅星養豬場自己養的豬，今早剛宰的。"
    張明德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燉菜，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說實話，他已經快三個月沒嚐過肉味了。
    這年頭，老師都比較清高，更何況是張明德這種自詡不凡的人。
    這時一位穿著洗得發白中山裝的老者突然開口："葉廠長，這不合規矩。現在糧食緊張，我們無功不受祿。"
    "劉醫生說得對，"徐慧珍適時插話，手裏托著一摞粗瓷碗，"所以這頓飯算是葉廠長請的，同夢酒館雖小，請諸位吃頓飽飯的麵子還是有的。"
    葉瀟男接過徐慧珍遞來的碗，繼續盛菜："諸位，我知道你們心裏有顧慮。但現在菜要涼了，咱們先吃飯，工作的事稍後再說，老蔡，把酒也端上來吧。"
    蔡全無從櫃台後搬出兩壇白酒，拍開泥封，醇厚的酒香立刻與菜香交織在一起，這香味像一把鑰匙，慢慢打開了在場人們緊繃的表情。
    一位穿著格子襯衫的年輕人突然站起來："既然葉廠長這麽實在，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大步走到鍋前，接過葉瀟男遞來的碗，"我叫陳音，音樂學院畢業的，現在在文化館打雜。聽說您這兒需要教音樂的老師？"
    葉瀟男點頭："正是。西城區要建學校，音樂、美術這些課都不能少。"
    陳音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裏，幸福得眯起眼睛："天啊，這才是生活啊！"
    他的反應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其他人也陸續起身，排隊領餐。
    張明德看著碗裏的飯菜，終於拿起筷子嚐了一口。
    白菜的清甜、粉條的滑嫩、豬肉的鮮美在他舌尖綻放，讓他想起戰前在北平教書時的日子，一滴眼淚不受控製地掉進碗裏。
    葉瀟男注意到了，但沒有點破，隻是輕聲問："張老師，味道還行嗎？"
    "很...很好。"張明德聲音有些哽咽，"很久沒吃到這麽地道的北方菜了。"
    等所有人都盛好了飯菜，葉瀟男舉起酒杯："諸位，不管今天談得如何，能聚在這裏就是緣分。我敬大家一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葉瀟男看時機成熟，站起身拍了拍手："諸位，現在咱們聊聊正事。"
    酒館內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放下碗筷，目光聚焦在葉瀟男身上。
    "首先，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來。"葉瀟男環視眾人，"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人，隻是時運不濟，暫時不得誌。"
    這句話像一把小錘，輕輕敲在每個人心上。
    劉醫生低頭看著自己雙手——這雙曾經在手術台上挽救過無數生命的手，現在卻是因為自己的成分問題而始終無法再操起手術刀。
    "西城區建設需要人才，需要像各位這樣的專業人士。"葉瀟男繼續說道，"我不說虛的，直接告訴大家我們能提供什麽。"
    蔡全無適時地拿出一塊小黑板，掛在酒館顯眼處。
    葉瀟男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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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師：月薪78元+20斤糧食補貼"
    "醫生：月薪85元+全勤獎5元"
    "技術人員：基本工資65元+績效獎金"
    "藝術類教師：月薪70元+演出補貼"
    這些數字一出來，酒館裏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張明德猛地站起來："葉廠長，您沒寫錯吧？我現在工資才42元！"
    "沒錯。"葉瀟男斬釘截鐵地開口。
    "不僅如此，所有教職工和技術人員後期都會分配宿舍，雙職工家庭分兩間，工作滿三年，表現優異者可以申請單獨住房。"
    一位穿著褪色列寧裝的女教師激動地問："那...那以後孩子上學怎麽辦？"
    "職工子女免費入學。"葉瀟男微笑回答，"我們正在籌建完整的教育體係。"
    劉醫生顫聲問道："醫療條件呢？我...我有高血壓..."
    "醫療站正在建設，後期對所有職工及家屬免費開放，重病可以轉到市裏大醫院，費用報銷70。"
    葉瀟男看向劉醫生，"特別是像您這樣的資深醫生，我們更需要。"
    酒館裏開始騷動起來，人們交頭接耳，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一直沒說話的四十多歲中年男子突然開口："葉廠長，我叫李明遠，以前是錢莊的掌櫃，現在...成分不太好，您也敢用？"
    這個問題像一盆冷水，讓熱鬧的氣氛瞬間冷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葉瀟男的回答。
    葉瀟男走到李明遠麵前，直視他的眼睛："李掌櫃，我不管什麽成分，我隻問一句——您能把交給您的工作做好嗎？"
    李明遠眼圈一下子紅了，他緊緊握住葉瀟男的手："隻要給我機會，我這條命都是您的！"
    "我要您的命幹什麽？"葉瀟男拍拍他的肩膀，"我要的是您這些年的管理經驗。"
    陳音突然舉起酒杯："葉廠長，就衝您這份實在，我幹了！什麽時候簽招工表？"
    葉瀟男大笑："不急，大家有什麽問題盡管問。老蔡，把準備好的招工樣本拿給大家看看。"
    蔡全無和徐慧珍開始分發早已準備好的合同草案。
    張明德戴上眼鏡仔細閱讀，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這...這福利待遇比大學還好！年終獎金、探親假、科研經費..."
    劉醫生突然老淚縱橫："我本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機會拿起手術刀了..."
    葉瀟男走到他身邊，輕聲說："劉醫生，西城區醫院正在籌建，您願意當我們的外科主任嗎？"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擊垮了在場所有人最後的猶豫，人們爭先恐後地在招工表上簽字，生怕錯過這個機會。
    張明德是最後一個簽字的，他推了推眼鏡，嚴肅地問："葉廠長，我能看看學校嗎？"
    "當然。"葉瀟男早有準備，從懷裏掏出一張圖紙鋪在桌上。
    "這是規劃圖，小學的話這個月完工，中學再過兩個月就能完工。張老師，如果您願意，可以參與中學的設計。"
    張明德的手指輕輕撫過圖紙，仿佛已經看到了明亮的教室。
    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葉瀟男看著簽滿名字的合同，嘴角微微上揚。
    這隻是一個開始，不過從今天過後，西城區的未來將開始大不一樣。
    而且葉瀟男沒有在給他們畫餅。
    學校，醫院，供銷社，職工宿舍，後期的小洋樓，這些全部都要建。
    這些東西看起來很多，想指望一個紅星養豬場很難供起來，可事實卻偏偏可以。
    這年頭，隻要管飯，勞動力那都算是免費的，隻是需要其他成本。
    而在葉瀟男一個紅星養豬場養活周邊30多個村子的消息傳出後，紅星養豬場早就被上麵列為模範廠區了。
    其所帶來的好處，那可不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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