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苦其心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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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都幻想過自己是所謂的天選之人、天命之子,相信地球就是圍繞自己轉動的,一切不過是自己心像世界的投影,任何事物隻有被自己感知到的時候才真正意義上存在,外部的世界就是一個自己感覺的集合——這其實就是極其樸素的唯心主義世界觀,常見於哲學家與中二病身上。
    當然,很多人身為唯物主義者,其實也會犯一些“唯心病”。比如考試蒙對答案的時候,比如抽卡一發入魂的時候,比如股票成功抄底的時候,比如碰巧避開車禍的時候。遇上這一類的情況,人難免會覺得自己被幸運女神所眷顧著,自己正站在宇宙的中心,一切的美好都會自發地向自己聚集而來,而災厄則會被地球旋轉的離心力遠遠甩飛。
    李雲東同樣有發病的時候,但他在根底上還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否則也不會想著用肌肉去對抗孱弱的體質,用創作去剖析抽象的自我。甚至有一段時間,他是真的認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他所經曆過的苦難全都是試煉、全都是磨礪,一切都是為了讓他成為牛人的前置條件,但後來他想開了。
    畢竟,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曆的增加,他發現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人,就算不經曆苦難也能擔當大任。這邊有人靠吃百家飯長大,那邊就有人含著金湯匙出生;這邊有人身患癌症還要堅持在崗位上,那邊就有人一家三代在煙草局講傳承;這邊有人拚了老命才考進心儀的大學,那邊就有人憑一份戶籍就輕易邁過了門檻。
    按理來說,隻要地球還在正常旋轉,黑夜和白晝總會互相轉換,極夜和極晝雖然漫長,但也不會一直持續,可事實上,有的人卻好像生活在月球背麵,永遠背對著地球。如果說在天文學裏,是潮汐鎖定讓月球永遠以同一麵朝向著地球,那麽在社會生活中,就是貧富差距讓平凡人的努力變得荒唐可笑,不再是天道酬勤,而是天道愁勤,甚至天道仇勤。
    當這種可悲的現實擺在眼前,李雲東自然隻能想開了,像秋天的菊花一樣想開了,像燒到沸點的水一樣想開了,像嫌棄無能員工的老板一樣想開了。天降大任?誰愛接誰接;苦其心誌?神經才沒苦硬吃;勞其筋骨?記得補充蛋白質;餓其體膚?新中國不允許有餓死的人;空乏其身?年輕時候就要養腎;行拂亂其所為?反正無為;動心忍性?是可忍孰不可忍;曾益其所不能?不如遊戲裏學新技能。
    唯心主義在冰冷的現實麵前不堪一擊,高層墜落的花盆逼近腦門的時候,你對它喊一句“滾!”,它鐵定是不會理你的,隻會在重力的拉扯下不斷加速,這時候你隻有自己滾才能免得腦袋開花,這就是唯物主義的力量。它未必是要求你在客觀看待世界的基礎上去改造現實,它也可以是要求你在客觀看待世界的基礎上去做好自己。
    李雲東隻想做好自己,所以他一點都不想回答任君仙的問題,他是個吃一塹長一智的男人,明知道缺少驗證的手段,還去猜測一個女人的內衣顏色,那是妥妥的低智商行為與性○擾行為。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我想象出來的話,那麽它就符合唯心主義的邏輯,也就是說,在我真正觀察到你的內衣之前,你到底有沒有穿內衣其實都需要打上一個問號。世界隻有在被我認知到的時候才真的存在,所以你問我你的內衣是什麽顏色的?在我沒觀察到之前,它可能是黑的,也可能是白的,甚至可能是無色透明的,五彩斑斕的,一切皆有可能。”李雲東一本正經地說道,試圖避開正麵回答任君仙的問題。
    任君仙卻有些古怪地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是在暗示我給你看看嗎?”
    “怎麽可能,我要看的話,每天跑陽台上都能看得到。”李雲東翻了個白眼。
    “但穿在身上的和掛在衣架上的還是有區別的吧?”任君仙有意無意地拉了拉領口。
    “穿在身上的肯定有不少皮脂腺分泌物,衣架上的可能有不少蟎蟲的屍體吧。”李雲東用無比寫實的手法抹殺了內心的蕩漾,道心堅定如他,早就有無數種手法來對抗心魔的入侵。
    任君仙默默地捅了李雲東側腹一下,讓他忍不住腹部一抽,胳膊再次摩擦到某種硬質布料。
    “這下子重新認知到了吧?”任君仙微微眯起眼。
    “認知也是會騙人的,魔術師就是欺騙認知的好手,隻有我半數以上的五感都認知到了那玩意兒的存在,它才真正存在於我的世界當中,這叫少數服從多數。”李雲東依舊心如磐石,甚至已經有點麻木。
    “‘聽’估計不太好實現,那麽你是想看一下、摸一下、聞一下、舔一下裏挑哪幾個組合起來?”任君仙意味深長地挑起眉梢。
    “我謝謝你哦。”這下子李雲東隻能投降,無奈地抿起嘴唇,歎道:“咱能不玩這種情趣小遊戲了嗎?你自個兒玩火玩得開心,當然是不在意,但我這邊滅火很難的,替我心裏到處跑的消防員同誌們想一想好不好?”
    “我沒看到你的下半身有動靜,所以你心裏到底有沒有起火是需要打上一個問號的。”任君仙模仿著李雲東先前的語氣,非常淡然地說道,仿佛是個寡廉鮮恥的外星人。
    聞言,李雲東倒是真的很想打出一個問號,可惜他手裏沒有鍵盤,他的腦袋也不是顯示器。
    “君仙,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能一直忍得住?你看不到我的技能能量條,不代表它不存在。”李雲東麵露幾分嚴肅,未被束縛的右手擺出爪形,用動作表達出張牙舞爪的含義。
    任君仙頗感莫名其妙地瞥了李雲東一眼,說道:“你病了嗎?就是因為你忍不住才好啊。”
    “——”
    忍,雲東苦;不忍,雲東更苦。
    李雲東無比牙酸,隻覺得“苦其心誌”這個環節和自己是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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