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雲東和任君仙走出店外的時候，一股微弱但冰涼的夜風恰巧拂過，像是手腳不幹淨的小毛賊般，從兩人身上偷走了有限的熱量。李雲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抹了抹鼻尖，道：“外頭還是挺涼的，快點回去吧，我感覺要感冒了。”
    “活該，叫你外套都不帶一件。”任君仙淡淡地瞥了李雲東一眼，便朝著社區大門的方向邁開步子，而李雲東立刻走到任君仙的身旁，有些無語地辯解道：“這不是我的鍋吧，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的要求穿成這樣的，你也沒讓我再備個外套啊。分明是你的策劃方案在物料準備上有疏漏，我本人是嚴格執行了你的方案的。”
    “你可以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我隻是給你提建議而已，你也可以表達反對的。”任君仙很是平靜地回答道。
    “你昨天晚上把我那些衣服往地上甩的時候，可不是這麽寬鬆的態度，分明就跟上會所掃黃的警察一樣，一點情麵都不留，哪給我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機會。”李雲東不禁撇撇嘴。
    “說得好像你被掃黃掃到過一樣。”任君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而李雲東頓時板起臉，說道：“共情啊共情，共情知不知道？我能想象那些被掃到黃的弟兄有多麽的痛苦和尷尬，新聞報道裏頭，隔著馬賽克我都能看到他們臉上的苦笑與悲哀。”
    “現在你又能理解他人了？”任君仙微微挑起眉梢，遂又意味深長地說道：“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你電腦裏的某些視頻被我發現的時候，想來心裏也是非常的痛苦和尷尬，就是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換點口味。”
    “——”
    李雲東瞬間神色一垮，略作沉默，才是幽幽地說道：“我看你是溫飽思淫欲了，滿腦子都是有害物質，我建議你多吹一會兒冷風。相信我，人隻要瑟瑟發抖起來，就沒精力想這些有的沒的的了。”
    “但色色發抖起來的話，就有這個精力了吧？”任君仙頗有些玩味地說道。
    “不好意思，咱這是現實對話，不顯示文字的，所以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瑟’還是‘色’。”李雲東很是鎮定，回應道：“雖然不知道是哪個，但我覺得尊重成語還是很有必要的。你也不希望哪個路過的高考生聽到你的話，語文考試的時候一時間腦袋抽筋，錯把‘瑟瑟’當‘色色’吧？這種錯誤能讓他後悔一輩子的。”
    “高考都是六月開始的，現在是十一月，你想助力高考還差得遠了。”任君仙淡淡地說道，又是補充道：“再說，這種出現在高考考場上，都能滿腦子色色的考生，還是不要出人頭地才對社會比較好。”
    “這可未必，你不要小看色情對人類社會的驅動力，那些情色用品可是製造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你去搜搜看各種產品的銷量就知道了。很多美女主播也都是靠擦邊來博流量的，這些妥妥地都是生產力啊，不然平台怎麽會放任不管。前些年，我記得還有成人體驗館這種擦邊產業的誕生，不過現在基本上都被取締了。”李雲東搖頭晃腦地說道。
    “你還做過市場調研是吧。”任君仙神色古怪地瞅了李雲東一眼，說道：“我挺好奇的，你搜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產品時，腦袋裏是不是有代入某個女人？”
    “人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我終究也有過青春期的。”李雲東腆著一張老臉，仿佛看破紅塵般說道：“那你要問的話，我定然是不會告訴你的，這是人心最幽暗的部分之一。當我隻停留於想象層麵的時候，一些世界線就不會坍塌到現實中來，但一旦我說出口來甚至付諸行動，那麽我的言行就將直接影響到未來的走向。”微微一頓後，他又強調道：“另外，我沒有做過市場調研，隻是我們某位老師上課的時候閑扯，講到了人類色情史的發展，我閑得無聊，就去翻了翻近年發表的相關論文而已，那些數據都是論文裏寫的，所以我這屬於學術研究。”
    “怎麽，你畢業論文還打算往這方麵寫？”任君仙的眼神變得有些無語，說道：“以後你去考古的時候，別的學生都在挖什麽玉璽啊禮器啊，就你一個人在那找古人的情趣用品——話說真有這種東西嗎？”
    “你別說，還真有。”李雲東頓時挑起眉梢，這恰好不在他的知識盲區裏，說道：“比如說，開襠褲。這個其實是嫁妝之一，娘家給自家女兒房事的時候準備的，主要是因為古代新娘新郎洞房前都沒見過對方，第一次見麵就脫個精光挺尷尬的，所以配個開襠褲挺過去。再比如說，角先生。這個就名頭大了，很多古代小說裏都經常提到，其實就是古代的仿真性器，一般用牛角、鹿茸甚至象牙製成，而且有不同的形態，有單頭造型也有雙頭造型，雙頭的就跟個回旋鏢似的，用於多人運動。”
    見李雲東如數家珍地侃侃而談，任君仙嘴角不禁有些抽動，嚴格來說，李雲東現在的行為已經屬於性○擾，但無比荒誕的是，他的眼神竟然格外清澈，仿佛是在進行嚴肅的科普，或者是在感慨古人的真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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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這方麵的創意也不遜色於現代人的，明代馮夢龍的《情史》就有很多這方麵的介紹，但這書屬於編纂而成的短篇小說集，未必都是史實，裏麵的‘情豪類’和‘情穢類’都與這方麵相關性比較高，挺有意思的。”李雲東搖頭晃腦地說道，又是補充道：“不過這部作品並不淫穢，它的內核可是閃爍著反封建禮教、反程朱理學的思想光輝的。”
    “就你目前為止的描述來看，我是感覺不到什麽思想光輝。”任君仙忍不住吐槽道。
    “那說明你和我的思想境界還達不到那個地步，總歸都帶著點淫邪的想法。”李雲東的眸中放著無比智慧的光芒，十分真摯地說道：“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要存天理，滅人欲啊。”
    “不是，你前麵剛說過要反程朱理學，有這麽快打自己臉的嗎？”任君仙翻了個白眼。
    “我什麽時候說要反程朱理學了，那是馮夢龍，我的戀愛虛無主義，從性質上來說無疑是更傾向於程朱理學的。”李雲東望著頭頂深邃的夜幕，說道：“我們都知道，書讀得多了，人就不像個人了，那麽就隻有一條路走了——”他忽地咧開嘴角，像是個迎接黑夜到來的吸血鬼，無比愉快地道：“來吧，全都別做人了！”
    任君仙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道李雲東是戲精上身還是真情流露。
    “哦，對了，補充一下，這個‘別做人了’有兩個意思，一個是不要當人了，一個是不要造人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反映一下年輕人不想生孩子的心態的。”李雲東豎起手指補充道，像極了飆高音之後立刻接低音的聲樂達人，但更像是情緒急轉直下的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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