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東自認為是個幽默的青年，哪怕日後畢業找不到工作，也能當個網絡小醜混一口飯吃，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在任何問題上都會表現得玩世不恭，對任何事情都能一笑而過，在該嚴肅的時候，他還是會擺出嚴肅的態度的。
    “你還來……這個話題不是翻篇了嗎？”江書夏有些牙酸。
    “這一章是翻篇了，這一卷還沒翻篇呢，沒看到‘江書夏疑似罹患狂犬病’這個主線任務還處在未完成的狀態嗎？”李雲東聳聳肩，雙手交叉用手背托起下巴，一本正經地說道：“平時開開玩笑是無所謂，但真碰上這種要死要活的事情，你可千萬不能馬虎。英年早逝並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人這個玩意兒，真的什麽時候翹辮子都說不準的，能苟且偷生的時候又何必自尋死路呢。唉，我這人心善，就是見不得有熟人死在我前頭，你要好好考慮一下啊江書夏，你要是就這樣沒了，或許對得起你自己，但你對得起你肚子裏的孩子嗎？”
    江書夏本來還聽得挺認真的，但一聽到最後就忍不住翻起白眼，說道：“什麽鬼，我肚子裏哪兒的孩子？”
    “未受精的卵細胞也算是孩子的雛形吧，好歹是半個孩子。”李雲東很是認真地說道。
    “那你的肚子還有上億個孩子的半成品呢。”江書夏冷冷一笑。
    “所以我正努力地活著，為的就是孩子們不輕易地失去家園啊。”李雲東如同慈母般捂著自己的小腹。
    見狀，江書夏忍不住吐槽道：“精巢不在那兒。”
    “我當然知道，那我總不能捧著自己的蛋吧？就是為了表現這個氣質懂不懂？你感受一下這個氛圍就好了，非要雞蛋裏麵挑骨頭，活該你被貓撓。”李雲東沒好氣地說道。
    很多繪畫作品裏，作者為了表現母性的光輝，總會讓女性人物捂住自己隆起的腹部，而每當看到這些畫作的時候，李雲東總會好奇，如果是為了表現父性的光輝，那是不是該讓男性人物掂一掂自己的一對睾丸。
    “你竟然說我活該？”江書夏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李雲東。
    “看見流浪貓不躲遠一點，非要去逗它，你活不活該？”李雲東淡淡地抬起眼簾。
    “我——”
    “我什麽我，都被撓出血了，不抓緊時間去打疫苗，還擱那兒推三阻四，你老爹我是這麽教你的嗎？”李雲東如同唐僧附體，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你——”
    “你什麽你，害怕打針是你不打針的理由嗎？不想上學是你逃避義務教育的理由嗎？懶得碼字是你不更新的理由嗎——哦，這個是我，這個不算。總之錯在你身上，找什麽借口都沒用的，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但是利於行啊，我的強女兒，你不屬驢的呀。”李雲東痛心疾首地說道，占據道德高地的他已經處在不敗之地，說是無敵之人都不為過。
    麵對李雲東如同暴力般的忠言正論輸出，江書夏不禁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她其實也是知道自己最好去打疫苗的，當時被貓爪子撓出血後，她又是上生理鹽水又是上碘伏的，全都是內心緊張的表現，盡管自己對自己說沒什麽大礙的，全是自己嚇自己，還是忍不住暫停下碼字的手，去搜索狂犬病相關的信息，比如潛伏期，比如症狀，比如死亡率等等。
    翻到有人被流浪貓撓了一爪子，最後死於狂犬病的時候，她的心髒都在怦怦亂跳，翻到有人說被撓出點血而已，根本不可能感染狂犬病的時候，她又覺得對方說得非常對，畢竟被無數病毒折磨過的人類肉體怎麽可能就因為破點皮而崩壞呢？那些勸你去打針的醫生肯定都是庸醫，肯定都和疫苗生產商有利益輸送——類似於此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海裏瘋狂盤旋，她覺得自己像是個被“科技與狠活”洗腦的無知網民，聽風就是雨，毫無獨立的思考與判斷能力。
    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害怕打針。說實話，要是她不害怕打針的話，當天她就直接打車去掛急診科或者感染科了，哪兒輪得到李雲東擱這兒說三道四，還臭不要臉地冒充自己的父親，就沒見過比他更厚顏無恥的男人，討厭得很。
    “說起來我不是猜對了你貼創可貼的理由嗎？”見江書夏不說話，李雲東隻當她還是糾結，便忽地換了個話題。
    “那又如何？”江書夏抿了抿嘴唇，不是很想理會李雲東。
    “根據我們的賭約，我猜對了的話，你就得答應我的一個請求，沒錯吧？”李雲東笑眯眯地望著江書夏。
    “你要用在這裏？”江書夏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姑且算是吧。”李雲東微微頷首，說道：“我終究是個善良的男人呐，見不得眾生因病痛而受苦，所以這樣吧，你下定決心去打疫苗的時候，記得叫上我，我要把你害怕的模樣拍下來狠狠瞻仰——這就是我的條件，不過分吧？”
    “——”
    江書夏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嚴重高估了李雲東的道德底線，這個男人分明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人類的道德與法律根本無法限製於他的思維與行為邏輯，放在玄幻小說裏，他就是典型的域外天魔。
    “你就這麽確定我會去打疫苗？”江書夏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你都舍不得在書裏寫死什麽配角，可見你自己也是相當貪生怕死的——說好聽點叫珍惜生命嘛。”李雲東聳聳肩，說道：“咱們可是知根知底的關係，我打賭，就算我現在不勸你，過兩天你肯定自己就會忍不住跑去打針的。為什麽？因為你心裏又緊張又擔心，都沒心思碼字了啊。男人會影響你碼字的速度，所以你不想談戀愛，那麽如果病痛也會影響你碼字的速度，那你肯定想辦法去治病嘛，對吧？”
    李雲東微笑著望向江書夏，眼神有些意味深長，說道：“特地貼個這麽顯眼的創可貼，不就是潛意識裏希望有人能看到，然後跟你問問受傷的緣由，再出聲推你一把，最好是能陪你一起去打針嘛。我懂的，你個小可愛。”
    “——”
    江書夏不動聲色地咬了咬牙齒，有種極為憋屈的感覺，因為這一刻，她竟然真的從李雲東身上窺見了父性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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