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人活著有什麽意思呢？”江書夏坐在冰冷徹骨的金屬椅子上，肩膀上披著自己的外套，眼神虛無而空洞地仰望著天花板，像是被瘋狂科學家抽取了體內的靈魂，碎碎念著：“從宇宙的尺度來看，人的一生甚至一個國家的興衰都不過是白駒過隙。拚了命地想在世界上留下一些存在的痕跡，可能還比不上一對狗男女網購一對鑽戒，請人用激光往上頭雕刻上互相的名字更接近永恒。”
    “你也可以買一塊超大號的鑽石，把你小說的第404章用激光雕刻上去，這樣未來的考古學家發現這塊鑽石裏隱藏的秘密的時候，就會以為類似的鑽石至少還有403塊，而事實上呢？並沒有。通過這種方式，你能有效地戲耍到未來的科學家，在他們的職業生涯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被稱為‘考古界有史以來最大的騙局’，我覺得這也不失為一種永恒。”李雲東蹲在江書夏的麵前，很是真誠地為她出謀劃策道，像是個正在求婚的深情男子，但他手裏捧著的不是鑽戒，而是開啟攝影模式的手機。
    “或者你也可以真的雕刻整整404塊鑽石分散埋藏到世界各地，你會發現，隨著這些鑽石被陸陸續續發現，相比它們的考古意義，社會各界隻會更關注上麵的小說內容。問題是，第404章並不是你小說的最終章，可未來的人們隻能追更追到第404塊鑽石，於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你死後竟然都收獲了一大批讀者，而慘遭斷更的讀者們想給你寄刀片都找不到你的墳頭，畢竟你不結婚，已經斷子絕孫了。”李雲東思路清奇地出著餿主意，如同古代縣衙老爺手下以陰險而聞名的師爺。
    “為什麽天花板是蒼白的？為什麽椅子是冰冷的？是我的心也發白了嗎？是我的血也涼透了嗎？那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像傳染病一樣讓世界也變得蒼白和冰冷嗎？嗬，釋放強烈的負能量，汙染他人和社會，傳播痛苦和災厄，宇宙熵增的盡頭終究隻是極致的混亂，人類和世界到頭來還是隻有同歸於盡一條路可以走。”江書夏好似全然不曾聽見李雲東的話語，孤獨地沉浸在與自我、與存在、與世界的對話當中。
    “江女帝，至高無上的江女帝，獨斷萬古的江女帝，你快清醒一點，你的反社會人格正在衝破肉體的囚籠。你上輩子遭受的背叛和痛苦再多，也千萬不要放到這輩子再來清算啊，這都是壞賬了，不如考慮破產清算吧。”李雲東很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胡謅著，又是挑了幾個拍攝角度，給江書夏來了幾個遠景和特寫鏡頭。
    作為一名驚悚恐怖片作品愛好者，他對於鏡頭也是有自己的講究的，比如考慮到江書夏坐在休息區的第一排正中間，而整個休息區現在又剛好人影稀疏，就非常適合從她的正後方拍一個冷色調的廣角平視遠景鏡頭，能有效強調出空曠而冰冷的空間割裂感，以及被世界所遺棄般的人物孤獨感。
    江書夏實在無心回應李雲東的騷話，她還想沉浸在這份難得的痛苦與悲傷當中，但李雲東就像是隻煩人的蒼蠅般到處亂飛，手機的鏡頭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對著她旋轉和進退，讓她忍不住眼角有些抽搐。
    “你屬無人機的嗎？拍夠了沒有？”到最後，江書夏還是忍不住瞪了李雲東一眼，說道：“別人在黯然神傷的時候，能不能像個正常人類一樣幹點人事？”
    “哦，那要我給你摸摸頭嗎？我很擅長擼狗的，被擼過的狗都說我手藝好。”李雲東伸出手來示意性地摸了摸虛空。
    “去你的，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會說話的狗，再說我也不是狗，你才更像狗。”江書夏的吐槽少了幾分平時的犀利，可見挨了三針消耗了不少她的藍量，無法連續發動強力毒舌的技能。
    “我反正是不在意當狗的。”李雲東瞅了瞅江書夏的臉色，說道：“我看你臉色其實倒是還好，打針的時候也沒見你痛哭流涕的，估計你的心理陰影沒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嚴重吧？”
    “沒……那麽嚴重！？”江書夏難以置信地望著李雲東，仿佛打量著一個外星人，說道：“我的兩條胳膊和半張臉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知覺，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神經和感受器發生嚴重損壞了，你竟然說沒那麽嚴重？你的眼睛是白長了的嗎？和屁股上的眼睛長反了嗎？”
    “——”
    李雲東嘴角不禁微微一抽，而後皺了皺眉頭，說道：“打完疫苗之後頂多殘留點肌肉疼痛，一般不可能直接失去知覺的，你是不是太緊張了？肌肉一直處在緊繃狀態還動都不動的話，確實是會有麻木感的。你試試看，胳膊能抬起來嗎？有問題的話要馬上跟醫生說的，不然也沒必要留觀了。”
    “你瘋了吧，抬起來的話傷口會痛的。既然麻木能讓我失去痛覺，我為什麽要放棄麻木？世界想以痛吻我，我當然要提前打麻醉啊。”江書夏以奇葩的理論回應李雲東，像是個撒潑打滾但是很有技術含量的小孩子。
    “但你一直一動不動的話，血液始終流通不順暢，運氣不好得要截肢的吧？”李雲東有些無奈地挑起眉梢。
    “那我到時候就用腳碼字好了，人類的潛能是無限的，我相信自己的腳上功夫。”江書夏難得像個死腦筋一樣表現得非常固執。
    “行吧，那我幫你試一試。”李雲東聳聳肩，毫無預兆地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江書夏一側的三角肌。
    “嘶——！？”江書夏反射性地倒抽一口冷氣，兩條胳膊也是瞬間本能地環抱起來，而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是感覺到幾分隱約的刺痛感，那絕對談不上是什麽無法忍受的疼痛，有些不適感倒是真的，可這並不妨礙她狠狠剜了李雲東一眼，說道：“你幹什麽，我要是因為疼痛直接休克過去了怎麽辦！？”
    “沒事，反正就在急診中心，休克也能把你拉回來。”李雲東露出和善的笑容，頷首道：“看來胳膊的知覺和機能還是正常的，還有你說半邊臉也麻了對吧？要我給你刺激一下嗎？”
    “信不信我告你強奸。”江書夏眼神犀利地盯著李雲東。
    “——”
    好歹告我性○擾吧，李雲東忍不住嘴角抽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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