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腎衰竭對於人體的影響是逐步遞進的，但在這個想象力主導的空間中，病理症狀卻是以集中化的形式一並爆發出來的，李雲東隻覺全身的感官瞬間崩潰，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大量的氣力，連呼吸都變得莫名艱難起來。
    他腰部的深層肌肉出現了放射性鈍痛，像是被人用榔頭狠狠砸了一下；腎髒區域的皮膚溫度在異常升溫，摸上去就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皮膚表麵呈現青灰色的大理石紋路，開始持續性地滲出冰涼的粘液汗，在腋下等溝壑處形成尿素結晶，有些汗液甚至呈現出帶血絲的淡粉色；指甲的根部快速顯現出藍灰色的新月痕，暗示血液循環受阻，指尖也是出現電流穿刺般的神經痛，各處肌肉不自主地抽搐起來，像是在詭異地起舞；每一次呼吸都會因胸腔積液而產生咕嚕水聲，吸氣的時候像是在吞咽滾燙的沙粒，呼出的氣息又帶有腐爛蘋果與氨水混合的甜膩氣息，那是腎髒的排酸能力弱化後引發的酸中毒特征；口腔內的舌苔快速增厚成白堊狀，似是塗滿石灰石；角膜表麵形成尿素的結晶，像是覆蓋著一層美麗而危險的冰晶，瞳孔更是呈現出詭異的珍珠母光澤，令人不寒而栗；嗅覺也是不聲不響地發生異變，能持續聞到焚燒塑料般的刺鼻氣味，這是全身性的神經受損帶來的嚴重致幻效果。
    簡而言之，李雲東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這一招“過量壞死”屬實威力離譜至極，整個人也是即將被羽毛球的衝擊力所撞倒在地——
    “學長挺住，我來助你！”恰在此時，一道溫柔的曙光忽地照射進李雲東慘淡的生命中，隻見成曦一個箭步突然殺出來，繞到李雲東的後方緊緊貼住他的後背，用自己嬌小的軀幹支撐起李雲東快要崩塌的身軀，而纖細的雙臂繞過李雲東的腋下穩穩地按住他持拍的雙手。
    至於自個兒的球拍幹脆地扔在地上——畢竟要是她用球拍去接球的話，理論上也會成為這招“過量壞死”的受害者，而像這樣直接支撐起李雲東的話，李雲東的身軀就能成為優秀的擋箭牌，反正腎衰竭也沒有人傳人的特性。
    當然，這隻是權宜之計，李雲東無法戰勝病魔的話，那麽這一分還是早晚會丟失的。
    “見鬼了。”見狀，屠天青麵露幾分訝異之色，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道：“你的症狀表現未免也太具體了吧？你不會平常就在研究腎衰竭會有什麽症狀吧？我打出這球的時候都沒考慮得這麽細節，就算有誇張手法的加持，也沒道理會發生我沒去想象的現象。隻有你自己的想象力也摻了一腳，才有可能引發這麽離譜的效果，這肯定是我們的弱點暴擊和你的想象力反噬一同造成的結果。”她相當莫名其妙地望著李雲東，說道：“你一個正常人沒事關注腎衰竭圖個什麽？有病嗎？”
    “他還真有病。”江書夏是知道李雲東的腎髒動過手術的，也知道他對自己的腎髒健康有極深的執念，但此刻見到李雲東這副嚇人的鬼樣，眼角不禁有些抽動，有些遲疑地說道：“他……不會真的死掉吧？”
    “那不可能，這都是幻覺啊！”屠天青忍不住瞪大眼。
    “但不是說人自己也能把自己嚇死的嗎？想象力越強，這種風險不就越高嗎？”江書夏同樣瞪大眼，下意識地用中指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
    “這個——”屠天青下意識地張了張嘴，但很快陷入了沉默，好半晌後，她才是幽幽地開口道：“你說……這屬於故意殺人還是失手殺人？要怎麽判？我還不想坐牢啊。”
    “我覺得……可以不按他殺算，而按意外死亡算吧。”江書夏微微蹙起眉頭，說道：“能當作物證的隻有球房裏的監控，還有顧思南拍到的影像素材，但想象力產物是不會在鏡頭畫麵中顯示出來的，警察過來調查素材的話，隻會看到我們像群神經一樣空揮球拍，可絕對不可能得出是我們殺死李雲東的結論。再一個，他如果真的翹辮子的話，屍體上也不會有任何遭到外力攻擊的痕跡，法醫查出來頂多也就是個心髒驟停而死，這些年來，年輕人猝死的案例非常多，再加他一個也不稀奇。”
    “很有道理啊。”屠天青隻覺豁然開朗，但緊接著又擰起眉毛，說道：“不過還是有別的問題，我們可都是喊出了招式的名稱的，而被嚇死也是猝死的一種形式，按這個判的話，我們還是要負責任的，再加上場上還有不止一個人證，還是談不上萬無一失。”
    “不，其實還有終極的一招。”江書夏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長地說道：“精神病患者的免責。”
    “嘶——！”屠天青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可很快便露出幽深無比的笑容，頷首道：“原來如此，看到這麽抽象的視頻素材，警方完全有理由懷疑我們都患有精神病，隻要我們想辦法後期開出一張精神病證明，那就完全可能免於刑罰，要是能給李雲冬也套上精神病的名號的話，那就更完美了。嘖嘖嘖，你這顆心是真的髒啊，姓江的，不愧是技術型選手。”
    “我可什麽都沒說，是你自己在亂猜，不要給我亂潑髒水，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三好學生。”江書夏拉了拉口罩，掩飾住勾起的唇角。
    “嗬，我就當是這麽一回事好了。”屠天青扭頭望向對麵半死不活的李雲東，獰笑道：“現在沒問題了，你可以安心去死啦李雲冬！”
    “去死……去死個鳥啊啊啊啊！”聽到江書夏和屠天青的脫罪計劃，李雲東快要熄滅的生命火焰竟是忽地劇烈燃燒起來，體內萎縮的兩顆腎髒像是充氣般快速膨脹起來，而本來孱弱無力的身軀內也是詭異地湧現出無窮無盡的力量，他一步猛地踏上前去，硬生生地將羽毛球往前頂去三寸，同時神色猙獰地怒視著對麵的兩個邪惡女人，惡狠狠地說道：“放心吧，老子是不會死的，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學長！”成曦無比感動地流出淚水，像是見到癱瘓的家人重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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