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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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戰天劍自然各種不信。然而夜流觴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此事我犯不作偽,若是你不信,大可等那個丫頭醒來,自己去問她。我絕不攔你!”
說完這句,絲毫不管戰天劍何種反應,徑自朝著宗主大殿外麵走去,同時又扔下一句:“哦,看完之後,記得收好,現在這可是我的東西。”
那廂剛剛與戰天劍吵完,回到宗主寢殿便看到清醒過來的沈衣雪,本來心一喜,結果曆劫來了這麽一句。
麵對著戰天劍夜流觴還理直氣壯,但是麵對沈衣雪卻不禁有些心虛起來。畢竟剛剛人家的夫君爭吵了一番,雖然自己占著理,但因為沒有提前告訴她,卻依舊擔心她會生氣。
小心翼翼地望了沈衣雪一眼,夜流觴道:“丫頭,你剛剛醒來,還是多休息要緊。”
沈衣雪自然不知道夜流觴此刻的小心思,不過聽他這麽一說,還真是突然覺得自己體虛乏力,頭暈眼花。
剛才所憑仗的,不過是和曆劫慪的一口氣強撐罷了。如今,隨著夜流觴的到來,這口氣暫時也不便再次發作,自然也無力再支撐自己繼續往前走。
夜流觴鬆了口氣,柔柔的扶了她坐下,如同嗬護一件絕世珍寶一般。
沈衣雪抬起頭來,看了看曆劫,又看了看夜流觴:“我昏睡了多久?”
大約有二十來天吧。”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夜流觴的眉頭再次鎖住,望著沈衣雪的目光也滿是憂慮:“從落冰湖你昏迷,到被孔微海背回天魔宗,一直沒有清醒過來。”
曆劫沉默,如一個旁觀者,低垂著眉目,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對於夜流觴與沈衣雪之間的舉動,視若不見。
夜流觴的聲音極為溫柔,將沈衣雪昏迷之後的事情,一一講來,也算是讓她暫且寬心了。
說道孔微海的本體,沈衣雪小小地楞了一下,隨即釋然,她隻知道對方是個妖修,卻不知道具體。此刻聽夜流觴說起,才知道對方竟然是一隻藍羽孔雀,怪不得總是那麽俊美傲嬌。
隻是在提到崔言智的時候,沈衣雪再次沉默下來,目光也一下變得微涼,望著曆劫道:“你不肯讓我多造殺孽,結果卻不是照樣阻止不了其他人?”
曆劫垂首,沉默,不置一詞,隻是目光的悲憫之色愈發濃厚。
隨後又問夜流觴:“言智師兄現在人在何處?”
夜流觴尚未來的及回答,便聽門外又敲門聲傳來,隨即莫離憂的聲音響起:“啟稟宗主,那個崔言智今日還是不肯讓那女屍入土為安。”
還真是說風來雨,夜流觴的眉頭不禁皺了皺,看了一眼沈衣雪,這才道:“知道了,我馬過去。”
然後轉向沈衣雪,苦笑:“丫頭,看來你是不要想著休息了,跟我一起去看一看,你也好放心。”
夜流觴如此貼心知意,讓沈衣雪的心頭一時有些感動。隻是尚未來得及點頭,便覺得身子一輕,人已經被夜流觴整個抱在懷裏。
原來夜流觴打的主意竟然是要抱著她去!
這個發現讓沈衣雪不禁羞紅了臉,掙紮著小聲道:“我自己可以走。”
然後不禁回憶起當初夜流觴背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宗主大殿跟前的情景,這下更是低垂了頭,不敢看對方的眼神。不過還是堅持說了一句:“放我下來吧!”
不過這一次,夜流觴並沒有太過堅持,畢竟現在的沈衣雪還在風口浪尖,被有心人看到隻怕又要拿來大作章。
曆劫沒有跟著他們,隻是在二人離開的時候說了一句:“一念心清淨,蓮花處處開。”
沈衣雪頓住腳步,思索著曆劫此言的含義,隻是一時又想不太明白,轉頭再開曆劫的時候,仿佛他已經開始了入定,對於周圍的一切都不聞不問起來。
夜流觴微皺了眉,拉了沈衣雪一把,兩個人這才一起離開。
路,夜流觴才告訴沈衣雪,自從崔言智被莫離憂帶到天魔宗以後,先是足足昏睡了三天。這其一是因為在落冰湖之戰,他的真氣體力嚴重消耗,二是因為司蓮心的事情打擊太大,傷了心神,以至於如此。
隻是,崔言智雖然昏迷,卻依舊不允許任何人觸碰他背司蓮心的屍體!隻要有人靠近,哪怕隻是伸出一根手指頭,昏迷的崔言智也會如瘋狂了一般張牙舞爪,根本不讓人近身。
而醒來之後,他更是癡癡呆呆地一語不發,隻是緊緊抱著司蓮心的屍體,目光如同失去愛侶的野獸一般。
不論別如何勸說,威逼利誘,他也充耳不聞,更加不肯撒手,讓莫離憂大為頭疼。
所幸也讓人詫異的是,這麽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女子,屍身在經過了這好幾日,不但依舊柔軟,那女子更是安靜地如同睡熟一般。並且沒有散發出屍臭,反而有淡淡的蓮香彌散,否則隻怕他居所四周,一個人也不肯住下去的。
隻是苦了莫離憂,一路將這一人一屍帶來,卻不成想給自己找了這麽一個大麻煩。
沈衣雪心喟然長歎,伊人已逝,生者何辜?誰曾想到,一向憨實木訥的言智師兄,竟然癡情若此?
而蓮心,在她短暫的隻有十六年的生命裏,在她隻有正常女子的短暫半年,能夠擁有這樣男子癡心相對,何其幸,又何其不幸?
所幸者,一片癡心深情,不是任何一個女子都可以遇到。所不幸者,蓮心薄命,竟連這世間最簡單的幸福都無福消受!
想當日自己口口聲聲想要蓮心代替自己幸福下去,最終竟然是這樣一個結局!
一時間思緒紛紛,竟連這一路如何行到崔言智住處都不甚明白,待回了神,她的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滿麵憔悴,胡子拉碴,身的衣服更是髒兮兮的不成樣子的男人。
他箕踞在地,懷抱了一舉女屍,好像熟睡了一般,麵目宛然安詳,除了臉色微微蒼白了一些,根本看不出來是一句屍體。
沈衣雪的身子晃了一晃,卻被夜流觴扶住,隻是再次見到蓮心,心卻是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的。
往事如煙,此刻卻是曆曆在目,想她的音容笑貌,竟然是一並浮現在眼前。
夜流觴望著她的目光有些擔憂,早知如此,不該帶這個丫頭來。再次強行將她留在宗主寢殿便是了。
沈衣雪像的猜透的他的想法,對著他搖搖頭,給了他一個略帶勉強的感激的笑。原諒她,在看到司蓮心的屍體時,真的笑不出來。如果不是感覺到夜流觴突然的擔憂,隻怕這樣一個微笑她也擠不出來。
輕輕地抬起腳,跨了進去,果然有一股淡淡地,如蓮花一般的清香在室內縈繞不散,離得崔言智越近,越明顯。
在夜流觴的示意下,包括莫離憂在內的幾個人,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一個個卻又擠在門口,向裏麵探頭探腦,被夜流觴狠狠地瞪了一眼,這才老實下來。
言智師兄。”沈衣雪不理會後麵眾人的小動作,輕輕走到崔言智麵前蹲下身來,望著他懷的司蓮心,連那目光也是輕柔的,似乎生怕驚醒了“沉睡”是司蓮心。
熟悉的聲音,讓崔言智的眼睛終於眨了一眨,呆呆地望著蹲在自己麵前的沈衣雪。許久,那雙無神的眼睛才有了一絲神采。
幹裂的嘴唇蠕動了半天,才吐出四個字來:“衣雪師妹……”
那聲音幹澀喑啞,分明是多日未曾開口說話的人驟然開口,好像都不是從人的口發出一般。
沈衣雪點了點頭,眼神落在司蓮心的身,沒有再說話。
崔言智又呆了半晌,突然“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驟然響起的哭聲,驚天動地,幾乎響徹了整個房間,讓扒著門框往裏看的幾個人禁不住都跳了起來,然後迅速捂住了耳朵!
哭聲很難聽,其蘊含的悲傷卻是聞者心酸,聽者落淚。連門口那幾個捂住耳朵的人也慢慢放下手來,臉色慢慢變得肅穆起來。
看著
一聲一聲,震撼了沈衣雪的內心。她眨了眨幹涸的眼睛,如此悲痛的時刻,她的眼淚在哪裏呢?
這一瞬間,沈衣雪心除了悲哀,更多的卻是對劍宗,對淩飛宵的恨意!
那恨意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將她的眼淚蒸騰了個幹幹淨淨!
望著眼前這個毫無形象可言,癱坐在地嚎啕大哭的男人,沈衣雪的心,隻有一個念頭,那是——報仇!
為司蓮心報仇!
不過為了一己私欲,劍宗,淩飛宵強行從人界擄來她的夫君原銘,隻為其軒轅劍殘魂融入戰天劍。又為了控製自己,不惜殘忍殺了這麽一個無辜而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女子!
胸口似有怒火在升騰,在燃燒,讓她幾乎要爆炸開來。體內似乎有無數的暴戾之氣在洶湧翻滾著,隨時都要透體而出!
沈衣雪的腦海,嗡嗡作響,幾乎都要控製不住自己!
一股清涼之意,突然自她心口七色蓮花的位置彌散開來,如同滿室幽幽蓮香一般。再看看緊緊抱著司蓮心屍身不肯放開的,滿是汙穢肮髒的大手,沈衣雪的情緒瞬間冷靜下來!
離開宗主寢殿前,曆劫的最後一句話驟然在耳邊響起:“一念心清淨,蓮花處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