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觴很不樂意黑鷹跟著，因為自從黑鷹跟著他們一同趕路開始，沈衣雪基本沒怎麽和他說過話，是說話，也無非是“我累了，需要休息一會兒”，或者“再馭氣下去，大約還有幾日能到”之類。 </p>

    可是沈衣雪願意，沈衣雪堅持，他也無可奈何，隻得捏鼻子忍著，每次看向黑鷹的眼神分外不善了些。</p>

    沈衣雪仿佛根本沒有看到這一人一鷹之間的不對付，每日照常馭氣趕路，與夜流觴保持著合適的距離。這個距離讓夜流觴一度以為，那日清晨沈衣雪主動地那個擁抱，是他做的一個白日夢。</p>

    隻有沈衣雪心裏明白，黑鷹怕是變了心思，從月瑤當著她的麵處置黑鷹之前說的那些話，她推測出來的。隻是月瑤說的極為隱晦，怕是也隻有她能夠聽懂，其目的自然是希望可以給黑鷹一條生路。</p>

    這也是近來沈衣雪一直不理會黑鷹的原因，表麵不理會，但是不代表是真的不留意。所以說，月瑤走後黑鷹的舉動，她還是較了解的。</p>

    隻是，她不想告訴夜流觴，本來夜流觴看黑鷹不順眼，如果再讓他知道黑鷹心思改變，隻怕是要直接薅光了毛給烤了吃，打草驚蛇不說，黑鷹更是死路一條。</p>

    所以，沈衣雪在傳授顏如魅等人天魔舞的時候，在傳授閔南亭金針提升之術的時候，從未隱瞞過黑鷹。包括這次趕往冰炎舍，她也要帶著黑鷹。</p>

    二人一鷹，足足馭氣四天才到冰炎舍。按理說如果全速馭氣，是用不了這麽久時間的，之是夜流觴心疼沈衣雪，知道她體內混沌之氣尚未完全恢複，所以每日裏總要找個借口休息一段時間，因此耽誤了一些時間，這才用了四天。</p>

    沈衣雪和夜流觴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幾乎是一片廢墟。</p>

    夜流觴的到來，著實讓費元忠和顏如魅等人吃微覺詫異，夜流觴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解釋道：“不必大驚小怪，我不是以一宗之主的身份前來的，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p>

    他說得輕鬆，眾人哪個真敢把他當回事兒，自然是各種行禮，之後又問題各種請示，讓夜流觴大是頭疼。</p>

    最後夜流觴不得不以宗主的身份下令：“凡事不知如何定奪，去請示天魔妃便好。我暫時不管任何事務！”</p>

    處理完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之後，夜流觴和沈衣雪才得以休息。當然，冰炎舍已經是一片廢墟，不能住人，他們隻得暫時在顏如魅等人臨時搭起來的帳篷休息。</p>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忙著清點冰炎舍的損失情況，在廢墟翻找，希望能找到其一半個幸存者，也好了解當時詳細的情況。</p>

    黑鷹沒了影兒，此處離無極山脈不遠，想必是鑽到林子裏與那些它那些同類交流感情去了。</p>

    沈衣雪恍若未覺，似乎根本不放在心。隻將頭靠了夜流觴肩膀，輕闔著眼瞼假寐。</p>

    有頑皮的發絲蹭到了他的脖子，微微有些癢，但更多的卻是被心愛女子依賴的滿滿幸福與滿足之感。夜流觴發誓，如果此刻有人突然進來驚擾了他和她，隻怕他連殺人的心都會有。</p>

    然而，有些話真的不能說，有些事情也不能想。</p>

    在夜流觴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的時候，費元忠已經掀開帳篷的前的簾子，大步走了進來。身後的顏如魅隻在帳篷外探出一個頭，竟然沒有跟進來。</p>

    本不大的帳篷因為黑塔似的費元忠進來，一下顯得更加擁擠和狹小。</p>

    在感覺到肩頭處一輕，微涼，夜流觴心沒由來地一陣失落，抬頭再看費元忠的已經有些不善。沈衣雪在他身邊，立刻便感覺到了夜流觴身散發出來的冷氣。</p>

    費元忠是個粗心的人，根本沒有留意到夜流觴突然的變化，隻自顧自地道：“宗主，已經清點完畢，你去看看吧……”</p>

    他眉頭緊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回頭這才發現顏如魅根本沒有跟進來，於是提高聲音道：“顏護法，你怎麽不進來了？”</p>

    顏如魅依舊站在帳篷門前，低垂了頭，對於費元忠的話恍若未覺。</p>

    有事進來說。”夜流觴冷著一張臉，聲音更冷，好像在數九寒天的冰水浸過一般，沈衣雪離得近，甚至都能夠聽到他磨牙的聲音。</p>

    顏如魅這才低著頭，放輕了腳步走了進來：“屬下參見宗主。”</p>

    夜流觴皺了皺眉，也懶得再和她計較態度問題，不過聲音難得緩和了一些：“說吧。”</p>

    一旁的費元忠抓了抓頭，再看看坐在夜流觴身邊的沈衣雪，似乎終於明白了一些什麽，不由訕訕地嘿嘿一笑，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得往後縮了縮身子，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p>

    夜流觴瞥了他一眼，也不開口，隻將目光落在顏如魅身，示意對方趕緊說。</p>

    顏如魅幹脆利落，直接道：“此次雙修門突襲，冰炎舍猝不及防之下，幾乎無一幸免。除了一些無法辨認的殘肢斷臂，多半的屍體都已經找到……”</p>

    她說到此處頓住，目光流露出一絲疑惑，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p>

    夜流觴皺了眉頭，問：“那少部分呢？”</p>

    還有一些……”顏如魅猶豫著，許久才歎了口氣，道，“宗主，你還是親自去看一下吧！”</p>

    夜流觴的眉皺得更深，目光已經流露出了不滿之色，正要開口詰責，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搖了搖，一轉頭看到沈衣雪正在對著自己輕輕的點頭。</p>

    這個丫頭莫不是在帳篷裏呆得悶了？夜流觴猜測著，將要詰責顏如魅的話收了回去：“帶路。”</p>

    費元忠如蒙大赦，終於鬆了口氣，再也不顧自己長老的身份，像一個小嘍羅，連忙在前麵給幾個人引路。</p>

    他本來高，好像一座黑塔，此刻點頭哈腰，一路小跑，看去分外滑稽。若非麵前一片廢墟讓人心情沉重，隻怕沈衣雪都要忍不住笑出來。</p>

    從她與夜流觴趕到此地，顏如魅等人已經在清理廢墟和清點屍體的忙碌之，其間沒有報告過一次有人幸存的消息。</p>

    也是說，整個冰炎舍的門人，無一幸免！</p>

    這讓沈衣雪的心情分外沉重，她始終認為，或者說事實也的確如此，夜流觴是因為百裏凝雲聯合安開宇要對付沈衣雪，這才一怒之下將安開宇擄到了天魔宗。以至於與安家兄妹結下了殺父之仇，這才有了安家兄妹聯合雙修門將冰炎舍滅門，隻為取得令牌，進入天魔宗，以便刺殺夜流觴。</p>

    所以冰炎舍的事情，沈衣雪自始至終都無法做到袖手旁觀，更無法保持置身事外的一顆平常心。若非不想讓夜流觴擔心自己，更不想讓夜流觴為自己代勞，隻怕沈衣雪連情緒都無法穩定下來。</p>

    出了帳篷，與夜流觴並肩而行，沈衣雪這才真切而具體地看到了被雙修門幾乎破壞殆盡的冰炎舍。</p>

    當初的戰鬥有多麽慘烈，從被真氣摧毀的斷壁殘垣可見一般了。</p>

    沒有一幢完好的建築，隻有被真氣破壞出來的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土坑。偶爾幸存下來的一截斷壁，麵像被人飽蘸了濃墨，狠狠的揮灑了去。隻不過那“墨”不是黑色，而是帶著淡淡血腥氣味的紅褐色。</p>

    沈衣雪微微皺眉，想必那紅褐的顏色當初也曾經鮮紅嬌豔，從某一個冰炎舍門人的腔子噴灑了出來，在陽光下綻開出最妖異的彼岸之花。</p>

    幾個人在斷壁殘垣穿行，一個不小心，踩到腳下的碎石斷瓦，算隔著厚實的鞋底，依然硌得腳掌生疼。</p>

    冰炎舍並不是一個大的附屬門派，裏麵的修者普遍修為也不高，人數又有限。與在劍宗都算特立獨行的雙修門簡直沒有任何可性，不然也不會連朝天魔宗發求救信號的機會都沒有，被一鍋端了。</p>

    穿過整片廢墟，沈衣雪看到了在一大片清理出來的空地，堆積了不少殘肢斷臂，根本分不清是誰的頭誰的腳。</p>

    也有相對完整的屍骸，被蒙了白布單子，隻能從凸顯的輪廓大概辨別出人形。</p>

    隻是，不論是屍體堆，還是相對完整的蒙著白布的屍體，都有陣陣惡臭傳來，讓人聞之欲嘔。更兼麵落了無數蒼蠅，嗡嗡作響。除非可以驅趕，否則便是有人經過，也是不肯散去。</p>

    夜流觴皺眉，望著沈衣雪變得蒼白的臉色，目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擔憂之色，低聲道：“丫頭，你若是害怕，不若先回去，不要跟著看下去了。”</p>

    有過被屍山血海活埋的經曆，沈衣雪心裏的承受能力也增長了不少，雖然臉色難看，卻並未真的吐出來，更沒有膽怯。</p>

    她的心裏隻想著：這些人，都是因我而死！</p>

    夜流觴關切的話讓她心微暖，然而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咬牙說道：“我沒事！”</p>

    顏如魅並未停下，繼續引著夜流觴和沈衣雪往前走，直到盡頭，有十幾具屍體，也蒙著白布單子，她才停下腳步。</p>

    然而十分詭異的是，那白布單子下麵，沒有絲毫惡臭傳來。不但如此，連蒼蠅，都沒有在麵落下一隻!在其餘蒙屍白布麵黑壓壓的一片的對下，十分顯眼而且詭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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