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注定與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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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回答讓沈衣雪一愣:“新皇登基?”

    她被這四個字給驚得一下清醒過來,這才意識到,這裏是人界,還是離她曾經生活過的墨山村不遠的城市,不是修真界,沒有五大宗門。

    這裏有皇帝,有國家,有大小不一的城鎮與各色百姓,卻唯獨沒有修者。所以,生老病死,朝野更替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就好像修真界前任宗主過世或者飛升之後,新的宗主繼任一般。

    沈衣雪詢問的那個婦人似乎十分健談,見沈衣雪一臉茫然,又繼續道:“怎麽姑娘竟連這等大事都不知道?”

    她神色中有些詫異:“聽說,那個卓郡王繼位的時候,幾乎是朝野震動,舉國沸騰呢……”

    那婦人後麵再說什麽,沈衣雪隻覺得一個字也沒有聽清楚,耳畔隻有“卓郡王繼位”這幾個字在轟鳴回蕩,其他的任何聲音都被擋在了這五個字之外!

    卓郡王?

    不過是一個郡王而已,怎麽會和皇位扯上關係?何況他還是曾經被皇帝的所謂“國師”毒害過的,別說原本的皇帝兒子不少,就是沒有,也不會傳位給一個自己看不慣的人!

    沈衣雪想不通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懶得去想,隻是處於那種震驚當中,久久回不了神。

    不管這其中有什麽樣的曲折的故事,卓郡王繼位已然是事實。沈衣雪一個平頭百姓自然無權過問皇家秘辛,她想的更多的是,如果卓郡王成了皇帝,那麽月瑤呢?會是他的皇後嗎?

    屈指來算,從月瑤離開修真界到現在,按照月份的確是應該過了臨盆的時候。在想到眼前婦人一開始所說的,在新皇登基次日,皇後娘娘誕下麟兒的話,沈衣雪幾乎可以肯定那個皇後便是月瑤!

    那個婦人還在絮絮不止:“也就是我,因為有個胞妹嫁到京城林家,這才知道的比別人多一些。據說那皇後娘娘出身並不好,甚至還有下見不到人,隻是不知怎麽就入了卓郡王的眼,被納為了側妃。說是側妃,但架不住卓郡王寵愛,又一直沒有正妃,因此實際上也和正妃的位子相差無幾……”

    她還要繼續往下說,不遠處一個杏色衣裙的少女已經翩翩走來:“二嫂你怎麽突然不走了?害的我還以為與你走失了呢!”

    走到近前,那杏色衣裙的少女似乎才看到沈衣雪和曆劫二人,她愣了一下,顯然對於寶誌城突然出現這樣一個絕色女子略微詫異。

    但她還是向二人福了一福,這才上前拉住那婦人低聲道:“二嫂,再耽擱下去,隻怕就要誤了回去的時辰呢!”

    那婦人也是恍然大悟,連忙向沈衣雪,與曆劫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隨即與那杏色衣裙的少女匆匆離去。

    如果不是再度提起“月瑤”這個名字,沈衣雪依舊會覺得,之前在修真界種種全都是夢境,直到此刻才是如夢初醒。

    她苦笑了一下,原來修真界的那一切不是夢,反而是自己進入這個寶誌城中之後的看到的一切才是自己人生當中的夢幻。

    那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自然也就不再是原銘!

    一瞬間,心中竟然有些悵然若失起來,原來自己所謂的攜手出遊,才是最大的夢!

    繼而想到去了鬼界的戰天劍,心中的悵然就更深。就算曆劫不說,她不知道在自己離開劍宗的宗主大殿之後,曆劫,夜流觴與戰天劍之間具體說了什麽。但是這個內容卻是促使戰天劍去往鬼界的最終原因。

    去往鬼界,除了依照豐都大帝所言,將那一絲弱小的真魂從戰天劍中剝離,再世為人之外,還能有其他的選擇嗎?

    當戰天劍總是不肯放棄,一直在她身邊糾纏,甚至惡言相向的時候,她說不出心裏的厭煩。可對方一旦真的做出決定,卻又讓她感覺到了一絲悵然若失。

    此外又有一絲疑惑升起,自己怎麽就會將身邊的曆劫當做原銘呢?

    這兩個人的眉目,可是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方!

    隨即思緒又再一次飄到劍宗的水吞洞中,自己被曆劫從鬼修洛自真手中救出之後,曆劫的臉與原銘的臉重合,最後讓她分不清誰是誰的情景。

    怎麽自己到了這一刻竟然又一次分不清他們誰是誰了呢?

    她的這些心思,曆劫當然不知道,隻是看她望著那姑嫂二人的背影癡癡的出神,終於忍不住關切的喚了一聲:“丫頭……”

    沈衣雪回了回神,在看到曆劫的臉時,再一次開始怔怔地出神,那目光也充滿迷茫之色,讓曆劫的心不由跟著顫了一顫。

    曆劫隻以為她是為月瑤做了皇後兼母親而傷神,因此在那一對姑嫂離去之後,輕輕道:“其實,月瑤能夠有今日,完全都是你的賜予。”

    沈衣雪一愣:“我?”

    曆劫點頭:“是,你。如果不是當初你分了一絲天道氣息給她,隻怕她的胎兒下場與楚韻卿的比起來,也是一樣的!”

    原以為說出這番話來,沈衣雪得臉上至少會露出一絲釋然來。然而,實際上她的眉頭依舊緊皺,目光也依舊迷茫,看得曆劫的心再次輕顫。

    自己為何總會生出這樣古怪的念頭,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可是以維護六界天道為己任的護天道人,與原銘何幹,又怎麽會與原銘有一絲相似之處?

    曆劫繼續道:“其實那個卓郡王,並無帝王之相。他本應是位富貴閑人,將來與月瑤閑雲野鶴一般,過這神仙眷侶的日子。可是,你那一縷天道氣息,注定了月瑤腹內胎兒的不同尋常,卓郡王與月瑤的命運,自然也就隨之變化了。”

    沈衣雪一愣,沒有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因果,想到月瑤當時口口聲聲地說再不回修真界,也不知道當時她是否想到,回到人界一樣免不了的紛擾爭鬥?

    皇後,還是出身低賤的皇後,這其中的艱辛得有多少不足為外人道?如果卓郡王後宮妃嬪少,或者其他妃嬪的地位不高也還好些。可如果有呢?月瑤這所謂的皇後該如何自處?

    沈衣雪突然懷疑,自己到底是在幫月瑤,還是在害月瑤。現在她隻希望卓郡王的後宮,能夠隻有月瑤一個,最好永遠都隻有月瑤一個。

    然而,那可能嗎?

    可不管可能還是不可能,都已經與她無關。月瑤是人界一國之母,而她是修真界的天魔妃,不應該,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再一次沉默許久,沈衣雪才輕笑搖頭:“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剛才我隻是在想,今夕是何年?”

    她輕歎,如同一根浸濕的羽毛一般落在曆劫的心上,極輕卻又似乎極重,竟然讓曆劫的心也禁跟著一同沉落下去。

    再轉頭看,滿眼的華燈璀璨,人來人往,喧鬧嘈雜,卻更顯得身邊的女子一身落寂,清冷如冰雪。

    她的聲音似乎在這一刻也變成了冰雪凝結成的絲線,落在曆劫的心上轉眼便是一滴又一沁涼的水珠。

    “如你所言,這裏並不是我真正的根。然而,”沈衣雪的聲音飄渺淡泊,依稀傳來,傳入曆劫耳中,“墨山村卻是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就算那裏沒有一個與我血脈相連的人,然而那種溫情卻是鐫刻在骨髓上的。”

    “可是如今,墨山村在哪裏呢?”沈衣雪忽然轉頭,望著曆劫一笑,然而那笑意卻怎麽也無法到達眼底,“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在這偌大的人間,竟然再沒有一個人與我有一絲關聯!”

    “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不知道今時今日是何節氣,更不知道別人為何歡慶?”他望著曆劫,那笑容愈發誇張,“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在喧鬧繁華中的一絲寂寞,在萬紫千紅中的一絲蒼白,在人聲鼎沸中的一絲肅靜,在歡聲笑語中的一滴淚水。雖是細微弱小,卻分外打動人心。

    曆劫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抓住了身邊女子如冰雪一般的手。既如冰雪一般晶瑩剔透,也如冰雪一般寒意徹骨。

    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一絲無力的感覺,似乎任憑自己的雙手再灼熱,也無法溫暖身邊女子心底的冰冷。

    沈衣雪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曆劫竟然會有此舉動。

    自從鬼界歸來之後,因為戰天劍的那番話,沈衣雪刻意保持著與身邊每一個男子的距離,包括曆劫。

    而曆劫,也不知是因為不願自己尷尬,還是因為戰天劍的那番話,同樣也刺到了他的心。對於沈衣雪的疏離,選擇了默然承受。

    所以此刻他這個微微有些親近的小舉動,讓沈衣雪不得不愣了一下。同時心底有一絲異樣升起,她下意識的想要掙紮。然而曆劫卻沒有給她掙紮的餘地,力道也似乎大了一些。

    他的掌心溫暖幹燥,牢牢地將自己的手包裹在其中,嚴實地沒有一絲縫隙。沈衣雪瞬間便感覺到溫暖的氣息從自己的手掌傳來,直接蔓延向全身。

    她清冷的情緒似乎得到了溫暖,

    曆劫離得她近,再加上寬大的衣袖遮掩,所以沒有人能看到被他握住的她的手。可是,這樣一個風華絕大的女子與一個還算是英俊的和尚的組合,落在街中心行人的眼中,仍舊不免有些古怪。

    於是就有更多的人紛紛側目,甚至開始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那些話沈衣雪聽清了,然而她根本就不在意。因為這些人與她每一任任何瓜葛,她又何必去在意。

    然而,包裹住那隻手的溫度,卻依舊帶著一絲猶豫,慢慢地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