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眾國·聖光卡塞爾學院】
    無論山河如何破碎，高於蒼穹的繁星依舊不變，仿佛亙古如此。
    千葉風回靜靜躺在床上，麵色平靜地仰望星河。
    他還記得，曾經繼血種世界流傳過一種說法，星空是人類命運的倒影，是揭示眾生未來的預言。
    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可有人卻予以駁斥，說：自古以來人類眾生的死亡，何止千千萬萬？每一場銘記於曆史的戰爭，都代表無數鮮活生命的凋零。
    繁星？
    何曾如此改變過？
    千葉風回記得，當時那位以“諾倫使徒”自居的繼血種回答說，普通凡眾不配星空支配，唯有神選的繼血種方能飛升宇宙的殿堂。
    駁斥的那位學者當場大笑，問：那麽自稱神明使徒的你，是否列位星空的神殿？如果你現在死了，宇宙是否會為你哭泣？
    “諾倫的使徒”沉默不語。
    眾人見證之下，學者以命相賭，將使徒就地格殺。
    他賭眼前的學術騙子，不會引發寰宇哭泣。
    驚愕的目光中他們看見，自詡代表神明意誌的使徒居然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學者瞬殺，暴風呼嘯在辯論大堂宛若蒼天的神龍。
    文弱的知識分子？
    不，當蘇淵博士手捧書本，同你論證學術時，你最好乖乖配合，禮貌地用學術擊敗他，或者心甘情願地認錯。
    否則，“博士”的稱呼喊得再親切，也無法將你從【暴風龍王】的手中救下。
    不是沒有人打得過他，但打得過他的不搞學術。
    唯有一人除外，智慧序列的塵世君王，s級權能【413：全知全能】的掌權者。
    暴風卷動使徒的血光湧上高天，眾人在期許中等待答案。
    最後，蘇淵博士冷漠地走出辯論的大堂，星空對於一位繼血種使徒的死亡，沒有任何悲悼的意願，蒼穹之上繁星依舊。
    故事發生在一個野蠻的時代，如果新時代早點到來，“諾倫的使徒”或許不用付出生命代價，最多被暴風龍王揍一頓。
    可，事實果真如此嗎？
    不。
    辯論大堂的往昔中，千葉風回坐在觀眾席，靜靜欣賞這一出好戲。他沒有起哄，更沒有喧鬧，而是難得地沉思。
    結論：暴風龍王贏了爭鬥，蘇淵博士卻輸了學術。
    論證出這條結論的，正是那位格殺“諾倫使徒”的學者——暴風龍王：蘇淵。
    若幹年後他推翻曾經的自己。
    千葉風回仰望學院天空的繁星，他依稀記得完整的結論如下：
    第一，令寰宇為之哭泣的，隻有序列之上的神明。
    第二，神明在祂的樂土為眾生預留空座。
    第三，空座主人的命運將由神國君主支配，神明會在星空刻下臣民的命譜，與自己組成完整的星命譜係。
    第四，神選之人於塵世播撒信仰，幫助神國君主穩定信仰，維持祂們的譜係。
    第五，欲知後事如何，等我下回實驗！
    ……
    “呼——”
    千葉風回有些疲憊地長歎一口氣，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海深處湧出。
    他還記得，在蘇淵尚未發表的《命譜理論》中，自己就是星命譜係中的座上客。
    那位遠在中庭的狐仙宮司，同樣被神明寫進星命譜係之中。
    千葉風回本以為，狐仙宮司是朝鶴帝國的大祭司，扮演者侍奉天照大禦神的妻子，應當隸屬於朝鶴神話中的「高天原」。
    但測試結果卻震驚所有人，當然這裏的所有人，其實隻有三個人：測試對象，大宮司、測試人，蘇淵、見證人，千葉風回。
    大宮司的星命譜係不屬於「高天原」，她被寫在朝鶴神話中的另一神國——
    「出雲國」！
    千葉風回到現在都記得，美麗狐仙在得知結果後，麵色呈現出惶恐的病態。
    「出雲國」雖一度納入「高天原」的神權序列，但在「素戔鳴尊命」消失後，重新恢複成古老的群妖神國。
    換句話說，此時此刻端坐在朝鶴神道教最高位置的狐仙宮司，已經從「高天原」的臣民，變回朝鶴所有妖怪的大祭司！
    測試結論無疑是爆炸性的，但結合朝鶴「高天原」征伐「出雲國」的神話後，卻能更好地佐證《命譜理論》的正確性。
    朝鶴帝國的狐仙一族，本就是「出雲國」的臣民。
    帝國神明以神社宮司的權柄，交換到她們對於「高天原」的絕對支持，從而幫助「素戔鳴尊命」征服「出雲國」。
    沒有人知道這場湮沒在曆史中的交易，到底是出於何種需要，才會發生如此荒誕的戲劇一幕。
    蘇淵博士對此的猜想是，彼時的朝鶴神明正麵臨一場迫在眉睫的亡國危難，因此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吞並「出雲國」的權柄。
    大宮司對此不置可否，因為曆史的真相早就被人為銷毀。
    《命譜理論》因為這件事，被蘇淵無限期延遲發表，甚至永不披露，所以知曉這條理論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因為知曉命運真的會被預言，千葉風回害怕了。他回想著夢境中虞詩妃的死亡，眼中透出堅決的光，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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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
    陳墨白再次走進帳篷，手中拿著一份密件。
    “你要的東西。”
    “這麽快？”千葉風回有些驚訝。
    陳墨白解釋說：“是小師弟的要求，總督府一直在收集資料，幾個小時前剛剛整理出來，相信小師弟他們應該已經知曉。”
    “他倒是挺敏銳。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一想起蘇牧與虞詩妃初見時的場景，千葉風回就露出笑容，搖搖頭翻開手中的密件，在文件的扉頁看見“帝國江南行省總督府”的戳。
    “大概是小師弟心思細密，一早就發現趙佩林的異常。”
    陳墨白跟著笑起來，師徒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說出心中的真實猜想。
    “我來看看，這位學生會主席的麵具下，到底藏著什麽樣的皮囊。”
    千葉風回在滿天星光下，翻看著有關趙佩林的背景審查。
    ……
    ……
    【朝鶴帝國·源氏莊園】
    源氏趙母被押進前殿時，嘴裏不停叫嚷著，橘桜雪大老遠便聽見各種難聽的詞匯，瘋婆子罵街的形象躍然腦海。
    “這女人還是這樣……有活力。”她評價說。
    身旁的源宗光麵無表情，像一台精密的機器，說：“她一直都是這樣有活力，可偏偏賴在莊園，就是不肯去開雲。”
    “為什麽？”橘桜雪十分不解，“留在這裏討人嫌，不是更不舒服？”
    “具體原因不清楚。”源宗光說，“大概是因為趙家條件一般，至少無法與源氏相提並論。在朝鶴享受慣了，受不了那裏。”
    “有可能。”
    橘桜雪點點頭，認為這種猜想不無道理。
    開雲帝國雖然與國際社會初步接軌，但畢竟仍有許多製裁背在身上。
    “砰！”
    房門打開，橘氏家臣押著源氏趙母進入休息室，身後跟著準備看樂子的源宗賴。
    他可不會自己動手，既然橘氏說負責，那就隻能勞煩橘氏家臣了。
    “放開我！”
    “等我兒子回來，你們死定了！我兒子可是雷電序列的藍血a+！聖光·卡塞爾學院的學生會主席！”
    女人狀若瘋癲地叫嚷著，生怕別人聽不見。
    橘桜雪慢悠悠地說：“說得誰不是藍血a+一樣。”
    隨著橘氏家臣離開，這間花房休息室剩下的人裏，除了源氏趙母外，沒有人不是藍血a+。
    “雷電序列，你懂不懂啊？”
    源氏趙母立即反駁一句，憤怒地看向花叢中口出狂言的女人。
    在看清對方的粉發粉眸後，頓時嚇得渾身一抖，連忙咽回後麵的髒話，驚恐地低下頭。
    “桜桜桜……桜殿。”
    女人語氣中充滿恐懼。
    在朝鶴隻要不涉及皇室，你懟誰都可以，甚至可以謾罵大宮司，對方一定不會計較。除了眼前這位不是皇室，卻算皇室的櫻花少女。
    帝國有兩大國花，菊花與櫻花。
    菊花指的是皇室公主，伊勢宮內親王。而櫻花說的則是眼前少女，橘桜雪內親王。
    “菊花”從不露麵。
    “櫻花”是真的會殺人！
    “對，我不過就是個‘君王統嗣’。”橘桜雪的口吻不陰不陽，“哪有你大紅血繼血種懂啊。”
    “對，對不起……是我，是奴婢無狀……”源氏趙母說，“還請殿下網開一麵！”
    她對眼前少女的害怕，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內親王”的身份、強大的君王統嗣血統，更是因為站在少女背後的強大存在。
    一位橫壓帝國的劍聖，以及一位雷電序列的塵世君王陳墨白。
    少女的師兄好巧不巧，正是自己寶貝兒子的主宰君王！
    “網開一麵？當然可以。”橘桜雪說。
    源氏趙母眼睛一亮，連忙磕頭說：“謝——”
    “慢著！”
    橘桜雪露出笑容，打斷對方的話，說：“先不忙說謝，我可以網開一麵，但最後的決定權在你手中。”
    “我？”
    “是。我需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殿下，您說！”源氏趙母語氣堅定，“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喲——”
    房間中響起源宗賴的聲音，他譏諷一句說：“姑姑您老不是有瘋病嗎？怎麽這會不瘋了？當著桜殿的麵就不發病了？”
    源氏趙母：“……”
    她的臉色難看極了。
    “二弟，閉嘴。”源宗光說，“一旁聽著就行。”
    “好嘞，大哥！”
    源宗賴滿眼興奮，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聽故事。
    一個“好”故事！
    鮮花爛漫宛如童話的房間中，橘桜雪發出靈魂的質問：“據我所知，作為哥哥的趙佩林出生後，並沒有檢測出任何序列血統。”
    “他是怎麽在15歲後，忽然就覺醒了血統，並且還是強大雷電序列藍血a+？”
    聽到這聲質問，跪在地上的源氏趙母恐懼地微微一顫。
    “還有，那個比趙佩林小兩歲……”橘桜雪繼續問，“檢測出雷電序列藍血a級血統的親弟弟，在趙佩林血統覺醒後又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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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血a+趙佩林……藍血a級親弟弟……
    源宗賴坐在一旁，隻恨手中沒有爆米花。
    ……
    ……
    【合眾國·聖光卡塞爾學院】
    “啪！”
    千葉風回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合上手中的文件。
    “老師，怎麽了？”
    陳墨白遞上一顆削好的蘋果，露出詫異的目光。
    “沒胃口，你吃吧……算了，你最好也別吃……”千葉風回舉著手中的文件晃了晃，“這個東西你看過嗎？”
    “還沒。”
    陳墨白回答說：“信息解碼後我直接拿了過來，還沒有看，文件有什麽不妥嗎？”
    千葉風回與夏言之間的機密通訊，是經過層層加密的，隻有經過信息解碼才能獲取具體內容。
    “你……看看吧……”
    陳墨白接過文件，好奇地翻開起來。
    “趙學長以前居然……沒有序列……”年輕君王的瞳孔震動著，“他的雷電序列居然來源於他的弟弟……可是他的弟弟明明隻是a級……”
    “序列轉移的辦法居然是……”
    陳墨白看著桌上的蘋果，說：“吃人！”
    他同樣深吸一口氣。
    吃人！
    兩人回想著文件內容，滿本的字縫裏都寫著：吃人！
    “該死！”
    陳墨白頓失溫和的謙卑，一拳打在文件封麵。
    “老師，我想這件事……”
    “不用你操心，夏言會辦好的，我了解他。”千葉風回擺擺手說，“真相被查出來的第一時間，趙佩林全家就會被總督府帶走。”
    “你繼續看，後麵還有。”
    陳墨白點頭。
    ……
    ……
    【朝鶴帝國·源氏莊園】
    “弟弟小時候不懂事……跑山裏胡鬧……最後……”源氏趙母迅速穩住心智說，“最後在山裏被妖怪吃掉，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橘桜雪看向源宗光，後者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源氏確實知道，但這是趙家的事，當時趙家什麽都沒說，源氏自然也選擇承認。
    丟掉一位藍血a級，換回一位藍血a+，這筆買賣怎麽算都不虧。在如此恐怖的血統麵前，親生父母都不說話，源氏更不會說話。
    “弟弟在哪裏被妖怪吃掉了？”橘桜雪又問。
    一個謊言總需要無數謊言去圓，她沒有去爭辯第一句謊言的真假，隻要問的足夠多，說出謊話便足夠多，總有邏輯對不上的時候。
    “我，我不記得了……”源氏趙母回答說。
    橘桜雪冷笑一聲，說：“你兒子死的地方，你居然不記得了？麻煩你編，也得像點樣，這種鬼話你騙誰呢？”
    “哦，哦，我想起來了！”源氏趙母急忙說，“在……在高天原山脈，一處湖泊邊上，叫……叫拉彌亞湖！”
    “對，沒錯，拉彌亞湖！”
    她又重複一遍，似乎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心。
    “拉彌亞？好好好……好名字，真是個好名字。”橘桜雪不無嘲諷地笑著。
    她繼續詢問：“哪一天死的？”
    拓展資料：拉彌亞。古希臘神話半人半蛇的妖怪，以獵殺小孩聞名。有部電影“潘神的迷宮”，以拉彌亞為原型的無眼怪，因宙斯出軌的緣故被天後赫拉嫉妒詛咒，成為吃掉自己孩子的怪物。）
    源氏趙母聽到詢問時間，立即往地上一坐，頗有些無賴地說：“我……過去這麽久了，我真的不記得了……”
    “你兒子的忌日，你不記得了？你可真是個……‘稱職的好媽媽’！”橘桜雪重重咬著後麵的反諷。
    “我……”
    源氏趙母麵容一陣扭曲，胸口劇烈起伏。經過短暫思想鬥爭後，她重新恢複理智，整理臉上的痛苦，將散亂的頭發撥到耳後。
    “不記得就是不記得！問再多也是不記得，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精神序列用夢境審問我！”
    女人的聲音堅定而又自信。
    她無懼夢的審問。
    審問一時陷入僵局，源宗光看向鮮花叢中的橘桜雪。
    ……
    ……
    ps：鋪墊這麽久的“星命譜係”理論，終於正式出現了，這條理論貫穿整個朝鶴故事線，是引發這次災難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時這條理論也是引出神明之上存在的線索。
    另：我這從前幾十個人看的書，居然有一天在讀過十萬了，簡直就是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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