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碧波，夜宴歡鬧。
    觥籌交錯間蘇牧一邊聊著閑話，一邊聊著生意。
    隨著他這位小師弟的凶名日漸顯赫，師門中其餘各位在本族的地位水漲船高。
    原本不能談的合作，現在求著合作。原本嚴禁的買賣，現在也睜一隻眼閉一隻，隻要不出格全當看不見。
    蘇牧隱隱有些急切，通過師兄師姐的親身經曆，老師的實地考察，北境大陸上空儼然已經飄蕩著一隻名為戰爭的幽靈。
    但凡世界大戰，總有帝國走向衰敗，也會有國度邁向興盛。
    合眾國遠在南域可能不會被波及到，但北境大陸的衰敗絕對無法避免，蘇牧已經預感到，這是天大的契機，並且曆史不會再給開雲第二次機會。
    一旦碎裂的北境大陸完成大區帝國的重組，與合眾國勾結在一起，到時候倒的黴蛋會是誰呢？
    不言而喻。
    蘇牧看向夏沫，她微微點頭。
    酒精帶來的飄飄欲仙中，師門晚宴在月光中散場。
    序列的好處就在於，不用再去做瑣碎小事。
    千葉風回大手一揮，杯盤狼藉恢複如數，鍋碗瓢盆什麽的根本不用洗。
    蘇牧響指一打，林中餐具回到各自位置。
    橘桜雪變出芬芳的花束，挨個送給在座各位。
    所有人搖搖晃晃地走回劍閣別墅，小諦諦左看右看，隻能先委屈在林子裏。
    等明天再求舅舅建一座霸氣點的巢穴，不，要住龍宮！
    大家心照不宣地回到各自房間，徒留小情侶在公共休息室看著彼此，現在有個尷尬的問題，是去蘇牧房間呢，還是去夏沫別墅呢？
    亦或者，各回各家？
    老師也不在鹹吃蘿卜淡操心，隻是上樓前說了句：“大肚子結婚不體麵，不過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總之小心點就是。”
    搞得兩人有些尷尬。
    蘇牧自是正人君子，但問題是，今晚喝了不少酒。
    夏沫也喝了不少酒，兩人都醉醺醺的，難免真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思慮再三，他還是咬咬牙，說：“要不這樣，你睡我房間，我去你房間。”
    “啊。”
    夏沫臉紅紅的，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沒答應。
    蘇牧哀歎一句：“喝酒真耽誤事！”
    這種事本該借著酒勁，你推我就之下，順勢就給辦了。可惜現在不是時候，不能要孩子，宿舍也不是個好地方。
    “啊。”
    夏沫再次輕哼一聲，頭一歪，呼呼大睡。就是不知道真睡，還是假睡覺。
    蘇牧抱著她，歪歪扭扭地踹開宿舍門。借著清幽的月光，脫去夏沫的外衣，將她放入被窩中。拉上窗簾，消失在劍閣別墅。
    “奇怪。”
    師兄的隔壁房間，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小師妹，粉頭發的那位，正醉醺醺地趴在牆邊，本以為能聽見點動靜。
    結果什麽都沒有。
    “師兄真喝多了？醉到不省人事了？”師妹露出失望地神色，又繼續聽了一會牆角，最後悻悻癱上床，閉上淺粉色的眸子。
    進入夢鄉。
    蘇牧給老板發去一條有關老師的信息後，手機一鎖，躺在夏沫香香的被褥中沉沉睡去。
    信息到底還是沒有發送成功。
    同一時刻，南域大陸的某處原始雨林中，可愛的女孩托著下巴欣賞著天空的月光，兩條小腿晃呀晃呀。
    她身邊坐著的，正是消失不見的江夢檸。
    這片原始雨林不存在半分現代科技，也就搜不到信號。
    小蘿莉問：“看出點什麽沒？反正我是看不懂，那位大教授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想聽。博士一張口，姑娘就想睡覺。”
    “嗬。”
    江夢檸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女孩，眼中滿是寵溺，問：“那這麽晚了，你還不去睡覺？”
    “這不是陪你嘛！”
    聲音帶著幾分嬌嗔，曼陀羅抱著江夢檸的腰肢，在她胸口蹭了蹭，像是頑皮的女兒正在索取母親的慈愛。
    她又說：“還有……其實我也很好奇！那位劍聖連眾王之王都能殺，沒準努努力，就能殺了我這個最弱的神·深紅祭司。”
    玩笑中又帶著幾分認真。
    曼陀羅，結社四女神中最小的一位，八大神·深紅祭司中目前最弱的一位。早些年她一統南域時，也曾風光過。
    可後來舊黨南下，開始跑馬圈地。
    野蠻的拓荒時代中，強盜的子嗣們殺得美尼斯大區原住民人頭滾滾，紛紛躲進東區的高山雨林，即阿茲特克大區與印加希大區。
    別看她手中還剩兩塊大區，但人口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遠遠無法與其餘三位姐妹相比，更不要說其餘四位神·深紅祭司。
    “曼曼呀。”
    江夢檸伸手撫摸著小妹妹的白毛腦袋，說：“不要妄自菲薄，千葉劍聖身上雖然藏著驚天秘密，但現在總歸隻是區區君王統嗣，不要害怕。”
    “更何況，他現在在我們這邊。”
    白毛蘿莉小曼曼糾正說：“是在小主人這邊。萬一哪天小主人不站在我們這邊，那可怎麽辦呀？他……好相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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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個笑話，這位慫慫的白毛蘿莉，是主宰死亡與源水兩大神權的神明，完全擔得起一聲死神的極惡存在。
    “這就是你不去江州的真正原因嗎？”江夢檸問，她可是親自發了邀請函。
    “那肯定不是！”
    白毛蘿莉心虛地反駁說：“我是害怕被……偷家！對，我害怕被那四個天殺的壞蛋偷家！東區要是失守，我可就連家都沒了。”
    “嗚嗚嗚……我好慘啊！”
    她被自己的慘狀慘哭了。
    江夢檸輕聲安慰著最小的妹妹：“好了好了，會好起來的。小主人他很溫柔，也很好說話，這你完全不用擔心。”
    白毛蘿莉抹幹眼淚，問：“聽說，刃菊失了黃泉神國，還丟了出雲神權？”
    “嗯。”
    江夢檸點頭：“黃泉國遭到了原初之地的入侵，這在我的意料之外。但出雲神權已經按照原定計劃收回，目前在夏沫手中，納入蘇牧的黎明神國。”
    “好！”
    白毛蘿莉輕哼一聲，說：“就該這樣！我早看她不爽，這下終於吃癟了！我最討厭這種見風使舵、吃裏扒外的貨色。”
    江夢檸翻看蘇淵的考察報告，說：“你倒是和薔薇一個想法，她比你極端些，想直接斬殺刃菊。”
    “咦！”
    “薔薇姐姐太殘暴，不過我好喜歡！”
    白毛蘿莉嘴上好怕怕，實際笑嘻嘻，顯然對刃菊早已恨之入骨。
    自己如今落得這副田地，裏麵少不了刃菊一“功”。
    “我還聽說，她賜給「天照命」的八咫鏡，僅僅是照了那凶惡劍聖一下，竟直接裂出縫隙。”
    江夢檸點頭確認：“這倒不假，你消息還挺靈通。”
    “嘖嘖。”
    “這個神奇的男人，真是令人好奇。”
    白毛蘿莉讚歎說：“你知道嗎，我去學院搶奪精靈屍體時，見證了那場大戰。神通第九：絕地天通，當真厲害！”
    “有種，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江夢檸補充說：“有種開雲神話中人皇大帝的史詩感，對嗎？”
    白毛蘿莉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我明明是神，但在他的絕地天通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她又讚歎一句：“強大的人類！”
    嗯？
    江夢檸的目光從考察報告，瞥視到妹妹緋紅的小臉蛋上：她該不會是……思春了吧？
    流氓大叔與羞澀蘿莉，這畫風屬實……不合適吧？
    作為姐姐，她堅決不同意這門婚事。
    但——
    江夢檸直截了當地問：“你喜歡他？”
    作為姐姐也需要尊重妹妹的想法。
    “啊？！”
    白毛蘿莉一愣，可愛的小臉蛋頓時裂開，立即雙手掩麵，身體裏冒出大量黑煙，像是烈火焚燒下的滾滾濃煙。
    “才沒有這回事呢！我隻是好奇，好奇！”她辯解著，“再說了，他都一百幾十歲，說不準今晚閉上眼，明天就醒不來了。”
    一下子說這麽多……
    懂了，懂了。
    江夢檸眼角輕笑，繼續看向考察報告，似不在意地歎息一句：“是啊，就像我們，雖然是神，但其實也沒剩下幾年光景。”
    “……”
    這句話當真沉默又破防，白毛蘿莉一下子宕了機。好在也順勢冷靜下來，皮膚不再裂開，黑煙也不亂滾。
    良久，她哭訴一句：“我太慘了！嗚嗚嗚……”
    江夢檸輕柔地撫摸著她的後背。
    看完蘇淵的調查報告後，她不得不讚歎一句：“真是令人佩服的淵博學者，如果他不是暴風序列，而是智慧序列，簡直無法想象！”
    “誰？”
    白毛蘿莉呆呆地問。
    江夢檸說：“蘇淵啊，還能有誰？”
    “姐姐呀~”白毛蘿莉偷笑著，“你該不會……也思春了吧？英雄總是惺惺相惜，學者也是惺惺相惜嘛！”
    江夢檸：“……”
    “胡說八道。”
    她既不氣也不惱，搖搖頭說：“惺惺相惜倒是真的，他先是發現星命譜係理論，然後又進一步考察出違和曆史。”
    “發現黎明塵世的曆史，遭到某種無上意誌的一次次修正，他應該看穿了黑龍時間線的本質。”
    “黑龍時間線？”
    白毛蘿莉問：“就是蘇牧小主人去的那條舊日時間線？不就是一條從主時間線凋亡出去的‘if’時間線嗎？”
    “那如果……這樣的時間線不止一條呢？”江夢檸反問一句，“如果它不僅僅是‘if’，而是真實存在且能夠影響塵世呢？”
    “啊？！”
    白毛蘿莉一呆，隨即開動小腦瓜，半晌之後，再度裂開，哭訴一句：“為什麽我這麽慘啊？我隻是想靜靜活著。”
    “額……這不是你擅長的領域，交給姐姐吧。”江夢檸趕緊安慰小妹妹，“你還是別胡亂思考了，我怕你碎到拚湊不起來。”
    思考停止，身體愈合。小蘿莉噘著嘴，滿臉不高興，卻又十分無奈。
    江夢檸說：“蘇淵做出假設，每一次「伊蘭佩文」修正時間線，黎明塵世都會裂出一條分支，這分支不會輕易消散，並且時刻糾纏著主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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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會引發嚴重後果！”
    “就像如果黑龍沒有將蘇牧帶去那條時間線，北海亡魂繼續日積月累，就會引發巨大動亂，到時候【黃昏】可能會提前降臨。”
    “啊？！”
    白毛蘿莉再次一呆，問：“那也就是說，我們不光要清理「存律」注入世界的劇毒，也就是那些巨獸，還要找出這些修正結點的另一條時間線，將它們一一剪除？”
    “對！”
    江夢檸麵色嚴肅，基於蘇淵的大膽猜想，加上她自己的知識，一個更加恐怖的事實出現在腦海。
    弑君盛宴散場後，更大的動亂將會襲來。
    屆時無法預測的因素將會越來越多，星空的「存律」更會加大幹擾，自己的劇本可能再無演出價值。
    “黎明的秘密遠比想象中的……還要詭譎。”
    “「伊蘭佩文」，您究竟想要什麽？”
    知道的越多，知道的越少。塵世的“全知全能”無法窺測天國的秘密，更遑論那懸在眾神頭頂的「創生造物之天」。
    江夢檸合上考察報告，變得有些迷茫。
    “哎呀——”
    “姐姐，想那麽多幹嘛？不累嗎？”
    白毛蘿莉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撫平姐姐額頭上的皺紋。
    她很想幫江夢檸分擔壓力，奈何實在沒有這個腦子。
    更心疼姐姐孤身一人，不僅要為黎明塵世謀求未來，還要時刻提防另外四位老陰貨。
    另外四位神·深紅祭司一個比一個陰險狡詐，藏得一個比一個深。
    “謝謝。”
    “我沒事。”
    江夢檸抓住妹妹毫無溫度的小手，說：“況且我也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一直在給我指引。既然‘她’選擇相信蘇牧，我也會盡心盡力。”
    “也可能是我們終究到了落幕時刻，舊日的思想無法領悟新時代的樂章。”
    白毛蘿莉雙手一攤：“反正我已經準備好隨時去死，對我來說，活著是份苦痛，隕落才是幸運的歸宿。”
    “既然存在舊日遺落的時間線，那我們的‘家’還在嗎？”
    渴求死亡安寧的死神趴在智慧姐姐的腿上，委屈又小聲地呢喃著：“姐姐，我想家了。”
    “快了。”
    姐姐眼神堅定：“我們終會歸鄉。”
    清幽的月光下，姐妹依偎在一起，直到東方亮起一抹晨曦的曙光。
    蘇牧猛地睜開眼。
    隨即暗自鬆了口氣，原來全都是夢啊，差點以為犯了錯。感覺到異樣的他，老臉一紅，立即跑進廁所，打開花灑清洗身體……
    還有褲子。
    另一邊的夏沫也猛地睜開雙眼，先摸摸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身側空白的床位。
    鬆口氣的同時又露出幾分失望。
    隨即想到今晚的事，頓時又是羞紅一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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