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刻骨銘心的愛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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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平民的講述,如同一把鑰匙,緩緩打開了往昔歲月的大門,我聽得入神,內心也被深深觸動。
    回溯過往,張平民出身於一個中農家庭。
    在那場轟轟烈烈的土地改革中,命運的巨輪開始轉動,他家被錯劃為富農。
    從那時起,“地富反壞右”的“黑五類”標簽,就像一道沉重的枷鎖,緊緊套在年幼的張平民身上。
    他的父親,是個骨子裏透著倔強的人,為了表達對不公命運的抗爭,特意給兒子取名“張貧農”。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這名字無疑是一種無聲的呐喊。
    等到張平民入學讀書,老師考慮到這個名字政治意味太過濃厚,斟酌之後,幫他改名為“張平民”,希望他能在時代的洪流中,尋得一絲平凡人的安寧 。
    張平民的生命軌跡,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平庸。
    在知青下鄉的浪潮中,身為鄉下青年的他,憑借真誠質樸,贏得了一位下鄉女知青的芳心,成功步入婚姻殿堂。這在當時城鄉壁壘分明的時代背景下,猶如石破天驚,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時光流轉,知青返城的號角吹響。彼時,他們夫妻二人已育有一雙兒女。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妻子經過一番掙紮,最終狠下心來,選擇與張平民離婚,無情地拋下兩個年幼的孩子,踏上了回城的列車。
    望著遠去的列車,張平民的心碎成了無數片,強烈的屈辱感與不甘,如同一團烈火,在他胸腔熊熊燃燒。
    那一刻,張平民攥緊了拳頭,在心底立下誓言:一定要自己掌控命運。他將孩子托付給老家的親人,毅然決然地奔赴城市。
    心中憋著的那口氣,化作他前行的不竭動力,激勵著他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讓前妻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為了在城市的夾縫中生存,張平民像一顆漂泊的種子,努力紮根。
    他在熱電廠當過鍋爐工,滾燙的蒸汽彌漫在身旁,他的身影在熱浪中忙碌;也曾在火車站扛過麻袋包,沉重的麻袋壓彎了脊背,卻壓不垮他對生活的希望。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大多數人還在溫飽線上苦苦掙紮,隻要能多賺幾分錢,哪怕是拚上命,也在所不惜。
    在火車站扛麻袋時,張平民發現不少人偷偷從麻袋裏摳玉米粒。但他並未隨波逐流,反而從中敏銳捕捉到了商機。
    隨後,他奔赴鄉下,以高於公價的價格收購糧食,再拿到城裏的黑市售賣。
    然而,在那個嚴厲管控的時期,他的行為觸犯了法律,很快就因 “投機倒把和破壞糧食統購統銷政策” 的罪名被判處拘役六個月。
    刑滿釋放後,張平民並未一蹶不振,反而變得更加精明。他不再直接用金錢或糧票收購糧食,而是用火柴、肥皂等緊俏日用品,與鄉親們進行物物交換,巧妙地鑽了法律的空子。
    這看似不起眼的舉動,拉開了他帶有原罪的創業大幕,在時代的洪流中,他開始了一段跌宕起伏的商業冒險。
    時光的車輪滾滾駛入改革開放的嶄新時代,這股蓬勃的浪潮為張平民提供了廣闊的舞台,憑借過往積累的經驗與果敢,他如魚得水,財富也在摸爬滾打中逐漸積累起來。隨後,他進軍快消品領域,做起了區域代理商。
    一次,張平民前往蘇州開展商務洽談。在古色古香的蘇州城,他結識了在商業局任職的宋阿姨。宋阿姨舉止優雅,眼神靈動,身上透著江南女子獨有的溫婉氣質,一下就吸引了張平民的目光;而張平民豐富的閱曆、獨特的見解,也讓宋阿姨心生好感。一來二去,兩人迅速墜入愛河,沉浸在甜蜜之中。
    然而,這段戀情並未得到宋阿姨家人的祝福。宋阿姨的父親身為官員,打心眼裏瞧不上滿身商人氣息的張平民。張平民不僅比宋阿姨大了十多歲,還有過婚史,帶著兩個孩子。宋父態度強硬,對兩人的戀情百般阻撓,試圖讓女兒遠離張平民。
    盡管沒能步入婚姻的殿堂,但兩人的感情並未因此降溫,他們頂著外界的壓力,一直維係著戀人關係,相伴至今。
    後來,張平民遭遇投資滑鐵盧,一夜之間幾乎傾家蕩產,陷入人生低穀。在他最艱難的時刻,宋阿姨始終不離不棄,默默陪伴在他身邊,給予他精神上的慰藉與物質上的支持,助他重新站了起來。
    張平民感慨,人與人的緣分,或許從一開始就由命運暗中安排。他說:“當年要是沒有那些阻力,順利和小婕結了婚,說不定我們早就因為各種矛盾分道揚鑣了。”
    我深深沉浸在他們超脫世俗的情感曆程裏,內心滿是感動。
    宋阿姨坐在一旁,目光中透著感慨,輕聲呢喃:“儂看喏,真真勿敢想,轉眼間都幾化年數哉。”
    張平民神色凝重,語氣誠懇,開口說道:“小關,你剛踏入這門,我便倚老賣老,勸你和囡囡分開,這是我作為囡囡父親摯友,義不容辭的責任。畢竟我看著囡囡長大,實在不願她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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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罷,他微微歎了口氣,目光深邃而悠遠,繼續說道:“剛剛,我把我和你宋阿姨一路走來的故事講給你聽,就是想讓你知道,隻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心意相通,外界的任何阻礙都無法將他們拆散。如今,該說的我都說了,也算盡到了一個長輩的責任。至於你和囡囡能在感情路上走多遠,能否修成正果,就全看你們的緣分和造化了 。”
    我滿懷感激,目光誠摯地看向張平民:“張伯伯,特別感謝您的一番開導。不過這次來省城,我並非為囡囡而來。我心裏拎得清輕重,絕不是那種死纏爛打、分不清主次的人。”
    我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湖麵,瞬間激起千層浪,讓張平民和宋阿姨始料未及。宋阿姨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忍不住問道:“難道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我略帶慚愧地低下頭,聲音平穩地說:“說起來實在汗顏,我沒有張伯伯對愛情那份矢誌不渝的執著,囡囡恐怕也不像宋阿姨當年那樣,能為愛情不顧一切。其實,我們之間早已達成約定,等她掛職結束,這段感情就畫上句號,往後互不打擾。”
    張平民和宋阿姨聞言,不禁對視一眼。隨即,張平民仰頭大笑起來,感慨道:“如今的年輕人,想法真是獨特,連感情之事都能像簽契約一樣約定。”
    我坦誠回應:“不瞞二位,這次來省城,是為了幫朋友處理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
    張平民目光熱忱地看著我:“既然碰上難題了,要是不介意,不妨跟我講講。咱們東北人骨子裏就有急公好義的基因,在這省城,我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多少積累了些人脈,說不定能幫上忙。”
    見他言辭懇切,我也不再藏著掖著,將於誌明如何算計我,如何深陷高利貸危機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講述出來。
    張平民聽完,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片刻後,他若有所思地朝我招手。我趕忙坐到他身旁,他微微側身,附在我耳邊,低聲交代了一番。
    聽完他的話,我眼前一亮,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我略帶擔憂地問道:“張伯伯,這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張平民爽朗大笑,伸手輕捶我的肩頭:“別一口一個張伯伯叫著,把我都叫老啦!往後就叫我張哥,怎麽樣,關老弟?”
    宋阿姨在一旁看著我們,笑意盈盈。一時間,房間裏洋溢起無拘無束的歡聲笑語 。
    雕花紅木八仙桌泛著幽光,張平民屈起保養得很好的右手,從粗壯的拇指上緩緩擼下一枚翡翠扳指。
    翠色在燈下流轉,雖水頭並非頂級,可包漿渾厚,暗刻的纏枝蓮紋在摩挲下愈發古樸,一看便是曆經歲月沉澱的老物件。
    “要是那家夥不認賬,”他將扳指遞到我麵前,“就把這個亮出來。”
    我雙手接過,扳指觸手冰涼,宛如握著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老哥,大恩不言謝!”我鄭重其事地把扳指收進懷裏,語氣堅定,“等這事順利解決,往後您但凡有任何吩咐,我赴湯蹈火,絕無二話!”
    張平民靠向椅背,嘴角浮起一抹淡笑,目光帶著幾分審視,卻又透著認可:“一個處心積慮算計你的人,你還肯這般盡心盡力幫他。就衝你這份赤誠,我堅信自己沒看錯人。”
    離開張平民的別墅,我心裏泛起難以名狀的感動,一位素昧平生的前輩,在我最束手無策之時施以援手,這份恩情如何才能報答。
    回到林蕈家裏,很多話我不便當著眾人言說,便把於誌明叫到了書房。
    書房的門剛關上,我便將張平民傳授的計策,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於誌明聽完,眼睛瞪得如同銅鈴,臉上寫滿了懷疑:“這能行得通?”
    我神色凝重,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下這是唯一的辦法,哪怕希望渺茫,咱們也得試試。”
    於誌明皺著眉頭,雙手不自覺地搓動衣角:“我對這行一竅不通,萬一點哥不信,怎麽辦?”
    我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鬱鬱蔥蔥的景色,語氣深沉:“這世上總有一類人,自恃聰明,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麵對陌生的領域,他們非但沒有絲毫敬畏,反而盲目自信……咱們就是要利用這點。”
    凱萊世紀大酒店鎏金的落地鍾在敲響七聲之前,我和於誌明提前抵達了約定地點——酒店頂層的豪華包間。
    雕花柚木大門剛推開,兩個身形魁梧的男子便迎了上來。
    他們身著挺括的黑西裝,係著純黑領結,鏡麵墨鏡反射出刺目的光,渾身散發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兩人熟練地打著手勢,示意我們抬手轉身。
    接著,他們厚實的手掌在我們身上迅速遊走,動作幹練又不失警惕。
    從他們沉穩的步伐、有力的手法不難看出,這二人絕非等閑之輩,分明是訓練有素的打手。
    置身其中,我仿若闖進了電影裏黑幫交易的緊張場景,心髒不受控製地砰砰直跳。
    一番搜查過後,兩人微微側身,用手勢示意我們進入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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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寬敞的包間裏,歐式水晶吊燈灑下清冷的光,映照出奢華卻空蕩蕩的長桌。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紅酒香氣,卻不見半個人影,看來我們比約定時間來得稍早了些 。
    半小時轉瞬即逝,早已過了約定時間,點哥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我下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手表,表盤被擦得鋥亮,反射出我焦慮的麵容。
    反觀於誌明,他脊背挺直,穩穩地坐在雕花皮椅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扶手,姿態閑適。
    這副模樣,和在林蕈家時那個慌了神的他判若兩人。
    我不禁暗自感歎,到底是常年在賭場摸爬滾打的人,見過大場麵,即便麵對這般局麵,也能鎮定自若。
    或許隻有在林蕈這樣至親麵前,他才會卸下偽裝,流露出真實又脆弱的一麵。
    “你倒沉得住氣。”我壓下心頭的煩躁,開口打趣。
    於誌明扯出一抹苦笑,攤開手掌,掌心布滿汗珠,在燈光下泛著光:“關哥,我這是硬撐著,心裏慌得很。”
    我被他的坦誠逗樂,不禁調侃道:“你小子行,是個好演員!”
    恰在此時,鎏金雕花的包間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瞬間,一股濃烈的古龍水味裹挾著空氣撲麵而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形瘦小的男人,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油亮的大背頭梳得一絲不苟,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不容小覷的氣場。
    剛一進門,他便微微揚起肩膀,身上的阿瑪尼外套順勢滑落。
    身後的大漢反應迅速,一個箭步上前,穩穩接住外套。這一係列動作如行雲流水,顯然經過無數次演練。
    “點哥!”於誌明見狀,“唰”地站起身,聲音裏帶著幾分恭敬,又透著一絲緊張。
    我則保持坐姿,佯裝鎮定,隻是禮節性地微微頷首。
    點哥邁進包間,目光如刀,惡狠狠地在我臉上剜了一眼,隨後大搖大擺地走向主位,皮椅在他坐下時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站在點哥身後的大漢,身材魁梧得像座小山,雙手抱胸,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在水晶燈的映照下顯得愈發可怖。
    點哥翹起二郎腿,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示意於誌明坐下,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陰陽怪氣地問道:“於總,這位朋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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