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愛而不得的虐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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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終了,我渾身的力氣仿佛被盡數抽空,兩腿軟綿綿地轉過身來,瞧見崔瑩瑩正盤腿窩在沙發裏,睡眼惺忪地看著我。
    我略帶歉意,趕忙開口:“真不好意思,把你給吵醒了。”
    她打了個哈欠,嘟囔道:“你這一陣鬼哭狼嚎的,我想不醒都難。哥,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嘛!心裏頭想人家都快想瘋了,可人家電話打過來,你又冷言冷語的,到底圖啥呀?”
    我神色一窘,沒好氣地回她:“你都聽見了?你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懂什麽呢。”
    崔瑩瑩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反駁道:“哥,我看你和這位沈姑娘,也未必就真得愛得死去活來,說不定就是因為有千山萬水不可逾越的阻礙,才會覺得心有不甘罷了。”
    這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戳中我的心裏,讓我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反駁,隻能默默陷入沉思。
    她見我不吭聲,便來了興致,接著說道:“你瞧,當年陸遊和唐婉,多般配的一對兒,硬生生被陸遊他娘給拆散了。可在沒分開之前,也沒見他倆有多恩愛。反倒是分開後,那兩首《釵頭鳳》,一個寫‘錯、錯、錯’,一個寫‘難、難、難’,流傳千古。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詞句可辨之處是血淚,模糊處是千年歎息’,多讓人感慨。”
    我不耐煩地擺擺手,打斷她:“崔瑩瑩,你可別在這瞎聯係了,我這點破事,哪能跟陸遊相提並論。行了,看你也困得不行了,趕緊開車回去吧。車放你那兒,我明天再去取。”
    崔瑩瑩卻來了精神,拿起水杯猛灌一口雪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站起身,挨到我身旁,興致勃勃地提議:“哥,我現在一點都不困了,要不陪你搖一會兒吧?你出一身汗,把心裏的不痛快都發泄出來,心情自然就好了。”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應道:“行啊,隻要你不困,我就舍命陪你這‘瘋丫頭’鬧騰一回。”
    崔瑩瑩一聽,眼睛放光,像隻歡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跑去換音樂。很快,高耀太那節奏強烈的《花火》在屋內炸開,鼓點仿若重錘,一下下敲在我的耳膜上,又傳導到我壓抑的神經上。這極具感染力的旋律一響起,我的身體便不受控製,下意識地跟著節奏擺動起來。
    崔瑩瑩轉身,幾步走到桌前,一把抓起一瓶礦泉水,另一隻手則從一個錫箔小包裏,拈出一粒粉紅色的藥片。藥片上,清晰壓刻著大寫的 “ck” 字樣。她湊到我跟前,作勢就要把藥片往我嘴裏塞。
    我心頭一緊,本能地扭過頭,滿臉戒備,質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崔瑩瑩腰肢輕扭,臉上興奮得泛起紅暈,在我耳邊扯著嗓子喊:“哥,就是提神糖,給你提提精神,放心吃吧!” 說罷,她自己先仰頭吞了一片。
    見她這般,我稍作猶豫,還是就著礦泉水,將那藥粒咽了下去。
    緊接著,在震顫的地板與炫目的燈光交織下,我和崔瑩瑩投身舞池,徹底拋開一切,肆意地搖擺起來,盡情釋放著內心的壓抑與躁動 。
    很快,心跳如鼓,砰砰砰地撞擊著胸腔,似要衝破束縛。
    周遭的音樂愈發震耳欲聾,每一個音符都仿若實體,重重砸在神經末梢;光線也變得刺目且迷離,一道道光影在視野中肆意穿梭、交錯。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肆意擺弄,不再是平穩流淌,而是一停一頓,毫無規律可言。
    我眼神迷離,望向在舞池中瘋狂舞動的崔瑩瑩,她的身影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每一個動作都裹挾著致命的吸引力,如洶湧浪潮般,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我的感官,徹底點燃了我心底潛藏的亢奮,讓我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翻湧。
    崔瑩瑩似有所感,察覺到我熾熱的目光,原本靈動跳躍的舞步漸漸放緩,腰肢款擺,緩緩朝我這邊搖曳而來。靠近後,她故意用扭動的翹臀一次次輕輕觸碰我,那若有若無的撩撥,瞬間衝破了我理智的最後防線。
    刹那間,我再也把持不住,像是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驅使,猛地伸出雙手,將她緊緊摟入懷中。緊接著,我的雙唇不由分說地壓了下去,瘋狂且急切地吻住了她……
    不知何時,一陣難以忍受的幹渴將我從混沌中喚醒。隻覺喉嚨幹澀得要冒煙,每吞咽一下都帶著刺痛,渾身肌肉仿若被重錘反複捶打過,酸痛不已,一種深入骨髓、難以言喻的空虛感,如洶湧潮水般,鋪天蓋地地向我席卷而來。
    我下意識地摸索,一把抓起茶幾上一隻還剩半瓶水的礦泉水瓶,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眨眼間,瓶中的水便被我喝了個一幹二淨。
    待我緩過神,定睛環顧四周,隻見整個包房一片狼藉,衣物隨意散落一地,空酒瓶橫七豎八躺著。
    那閃爍的霓虹燈還在不知疲倦地瘋狂搖晃,光影交錯,更添幾分迷亂。
    而崔瑩瑩,正衣衫不整地蜷縮在沙發上沉沉地睡著,發絲淩亂,滿臉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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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雙手抱住頭顱,試圖從混亂的思緒中理出一絲頭緒,極力回想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很快,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如同拚圖碎片般,在腦海中艱難拚湊起來,一幅幅畫麵逐漸清晰。刹那間,懊惱、自責、頹喪等情緒,如決堤的洪水,一股腦湧上心頭,讓我幾近窒息。
    我下意識地抬腕看了看手表,指針指向淩晨五點多,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望著那表盤,一種深深的悲傷如潮水般將我淹沒,難以抑製。我緩緩伸出手,解開表帶,將那塊承載著往昔無數回憶的手表摘了下來,動作輕柔得仿若捧著易碎的珍寶,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裏。
    我心裏清楚,從這一刻起,我和沈夢昭之間,那最後的一絲牽連也已徹底斬斷。她曾留在我生命中的氣息、那些珍貴的物品,都將成為過往,再無可能陪伴在我身旁 。
    多年之後,當複盤我如自由落體般急速沉淪的緣由時,唐曉梅直言不諱:“你骨子裏的懦弱、遇事隻考慮自己的自私,還有自甘墮落的做派,是把你推向彎路的罪魁禍首。在這段過往裏,沈夢昭沒做錯任何事。”
    我苦笑著搖頭,輕聲回應:“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怪過她,也沒那個資格去責怪。說到底,是我自己在麵對感情時,怯懦退縮,當了臨陣脫逃的逃兵。也正是因為這段感情,我再度深陷荒唐的泥沼,無法自拔。”
    或許就在那時,我才徹徹底底領悟到,在感情的世界裏,我就像一把雙刃劍,不僅會親手刺傷自己,更會給深愛的對方帶去難以磨滅的傷害。有了這般認知,我便暗自下定決心,往後既不打算,也再沒勇氣去全身心投入一段感情了。
    2010年,一封裝幀精美的喜柬悄然出現在我的辦公桌上。
    喜柬之上,娟秀的楷體工整寫道:“謹定於公曆二零一零年四月十日星期日),農曆庚寅年二月廿六,舉行結婚典禮,敬備喜筵。恭請關宏軍先生,闔第光臨。新郎馮磊、新娘沈夢昭敬邀。”下方還詳細標注了喜宴的地址與時間。
    我輕輕拿起這份承載著她幸福的請柬,手指緩緩摩挲著紙張的紋理,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悵然若失的情緒彌漫開來,久久不散 。
    自從在ktv與崔瑩瑩有了那荒唐的一夜後,我的生活便徹底脫軌,陷入放浪形骸的泥沼。
    白日裏,我依舊西裝革履,端坐在辦公室中,佯裝成一副正人君子模樣,對著文件裝模作樣地忙碌;夜幕一降臨,我便像換了個人,與崔瑩瑩穿梭於酒吧、歌廳之間,專挑刺激瘋狂的玩法,家庭的責任、工作的壓力,統統被我拋至九霄雲外,隻圖當下一時的歡愉。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我這荒唐放蕩的行徑,很快就被嗅覺敏銳的林蕈察覺出了端倪。
    一次,她像是有備而來,在酒店裏精準地將我和崔瑩瑩堵了個正著。刹那間,她仿若失去理智的猛獸,情緒瞬間失控,發瘋似的衝上來,抬手就狠狠抽我的耳光,每一下都帶著無盡的憤怒與失望。緊接著,她又猛地扯住崔瑩瑩的頭發,將她一路拖拽著往外走,崔瑩瑩疼得尖叫連連,卻無力掙脫。
    經此一鬧,崔瑩瑩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彼時的我,滿心麻木,對她的去向絲毫提不起興趣去探尋。在我那時扭曲的認知裏,女人不過是排遣寂寞、宣泄欲望的工具,至於具體是誰,已然無關緊要,重要的不過是那片刻的放縱與歡愉罷了 。
    我的放蕩不羈猶如一顆毒瘤,在生活中肆意擴散,逐漸侵蝕著我與身邊人的關係,最終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林蕈對我失望透頂,眼中曾經的溫情全然消散,隻剩下冷漠與疏離,日常交流愈發稀少,見麵時也隻是匆匆而過,形同陌路;劉芸往日與我親近熱絡,如今卻對我避之不及,我們之間的聯係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再無交集。
    而最讓我痛心的,是張芳芳生怕我把寧宇帶壞,毅然決然的把他帶走。而父親和母親則帶著曦曦回到了鄉下,曾經那個溫馨的家,如今隻剩下我形單影隻。
    2009 年 5 月,縣委、縣政府位於新城區的辦公大樓奠基儀式結束後,王雁書並未徑直返回縣裏,而是馬不停蹄地來到了臨近的開發區管委會,走進了我的辦公室。
    她一踏入房間,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啪” 的一聲,將公文包重重地摔在茶幾上,隨後一言不發,徑直坐到了沙發上,那架勢,仿佛是專門來向我興師問罪的。
    我趕忙滿臉堆笑,在她身旁坐下,說道:“姐,這場奠基儀式您忙前忙後的,肯定累壞了,怎麽還有精力跑到我這寒酸的辦公室來呀?”
    她冷冷地回應道:“關宏軍,現在是工作時間,請不要用這些姐呀、弟呀的稱呼,叫同誌不行嗎?”
    我無奈地笑了笑,應道:“好,王雁書同誌,您要是有什麽不痛快,就直接說吧,我臉皮厚,經得住。”
    她目光犀利地盯著我,質問道:“你也知道自己臉皮厚。我問你,眼瞅著今年都過去大半年了,你們開發區怎麽連一個拿得出手的大項目都沒有?你到底把心思花在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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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解釋道:“這不是受金融危機衝擊的餘波影響嘛,現在很多企業能穩住基本盤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有心思在這個時候擴大投資啊。”
    她毫不留情地反駁:“就算存在你說的這種情況,那你就不能在現有的存量企業裏琢磨出點新花樣來?你腦子一向靈活,不是想不出辦法,而是根本就沒往這方麵用心。”
    我說:“領導,您這麽說可太讓我委屈了。不關心愛護下屬也就罷了,怎麽還質疑我工作不用心呢?” 臉上滿是無奈與委屈,眼神中還帶著一絲不甘。
    她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目光緊緊鎖住我,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能和一般下屬一樣嗎?自從你踏入體製,在我手下工作的時間最長。這些年,我可是看著你一步步成長進步的。可最近這半年,你都在做什麽?天天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行為荒唐至極。你再這樣下去,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我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不悅,反駁道:“我怎麽不盡心盡力了?要是每個人都能像我這樣,那工作早就出色完成了。再說,我的私生活,似乎也輪不到領導您來插手吧?”
    她猛地一拍桌子,“啪” 的一聲,桌上的杯子都跟著顫了顫,大聲說道:“生活紀律難道不是黨紀的剛性約束?這一點你身為一名黨員應該比誰都清楚!”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緩和了一下語氣,語重心長地勸道:“宏軍呀,你醒醒吧!你這個年紀,正是幹一番大事業的黃金時期,要是白白浪費了,將來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我心裏明白,她的每一句話都是為我好,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於是,我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姐,您就別繞圈子了。您今天特意跑這一趟,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說。”
    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確認毫無縫隙後,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輕聲對我說:“宏軍,姐我要挪窩了。”
    我一聽,眉毛瞬間挑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追問道:“要去哪裏高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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