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沉默良久，方才緩緩開口："大王明鑒。以臣愚見，不出數月，董卓必立劉辯為帝。屆時天下將出現四位皇帝、七位諸侯王並立的局麵。劉協的天子之位，恐怕再難服眾。"
    他說著，手指輕點洛陽所在，"涼國欲一統天下，當步步為營。首要是穩固根基，擴充軍備，控製河西商路，廣積糧秣。以十年為期，夯實國力。
    眼下涼州人口不過二百萬，守土尚可，進取則顯不足。"
    魏武若有所思地點頭，賈詡繼續道："待涼州穩固，再以五年時間經營長安。可設兩京之製，逐步將長安朝堂要職換上涼國心腹，掌控三輔地區。"
    他的手指移向益州，"而後南下取蜀。益州沃野千裏，物阜民豐，得之可廣國富民，強兵足食。"
    "待時機成熟，便可東出函穀，直取洛陽。"賈詡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道弧線，"屆時請陛下禪讓，順天應人。之後或北上取並冀，或南下奪荊州，皆可從容圖之。"
    魏武眼中精光閃動："好啊！文和可將此策詳述成文，容孤細覽。"
    賈詡躬身應諾。
    魏武又問道："劉莊據有荊、揚、豫三州，人口逾千萬，當如何應對？"
    賈詡略顯遲疑："此事幹係重大，臣不敢妄言。"
    魏武擺手笑道："但說無妨，權當閑談。"
    賈詡這才答道："臣以為，此三州終將分裂。關鍵在於揚州。"
    他指向地圖東南，"揚州民風彪悍，宗族勢力盤根錯節。袁家雖暫掌權柄，卻難真正駕馭。為鞏固統治，必會設法削弱當地豪強。"
    魏武聞言，身體微微前傾："卿言削弱，具體當如何施行？"
    賈詡淡然一笑："大王想必已料到。待董卓立劉辯後，必聯劉莊共伐三輔。劉莊定會以朱儁為首的揚州將領為先鋒。若能重創其軍，不出一年，三州必生齟齬。
    揚州豪強素來桀驁，若見子弟傷亡慘重，必生怨懟。屆時袁家為穩固統治，或會進一步打壓地方勢力。如此循環往複，分裂之勢自成。"
    魏武撫掌而笑："文和此言，正合孤意。來日方長，還望卿多為謀劃。"
    說罷便命令侍從捧來一壺溫熱的黍酒。
    魏武親自執起青銅酒樽，為賈詡斟滿。
    二人對飲一爵後，魏武的目光重新落在地圖上，眉頭微皺："如今天下竟有三個"漢"，稱呼起來實在混亂。文和以為該如何區分？"
    賈詡輕撫短須，從容答道："大王明鑒。在臣看來，天下隻有一個正統漢室，便是大王所扶持的劉協陛下。
    至於劉辯，不過是董卓扶立的傀儡，可稱其為"董逆偽帝"。而那劉莊，不過是割據荊揚的亂臣賊子罷了。"
    魏武聞言大笑："善！如此區分，正合孤意。"
    ……
    轉眼數日過去，果然如魏武所料，董卓在洛陽擁立劉辯為帝，改元光熹。更令人震驚的是，董卓竟承認了劉莊和張舉的割據政權，並聯合劉莊發兵攻打三輔地區。
    不過局勢的發展完全印證了魏武此前的判斷。
    ……
    這日晚間，魏武正在軍帳中仔細研讀地圖。青銅燈樹上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投映在帳幕上，顯得格外高大。
    忽然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閻行掀簾而入，單膝跪地稟報："啟稟大王，左禦史大夫求見。"
    魏武頭也不抬："宣。"
    閻行領命而出，片刻後成公英快步進帳，手中捧著一卷竹簡："大王，黑冰台急報！"
    魏武接過竹簡，在燈下細細閱讀。
    隻見他眉頭漸漸緊鎖，密報中記載了曹操家中變故：曹操與正妻丁夫人因長子曹昂的安危爆發激烈爭執。
    丁夫人擔憂被董卓扣為人質的曹昂安危，力勸曹操向董卓示好，曹操執意不從。
    丁夫人情急之下竟指著曹操怒斥："若昂兒有個三長兩短，便是你害死的！"
    曹操勃然大怒，當即與丁夫人決裂，命她帶著家仆前往長安投奔其君姑丁氏。
    而在丁夫人離開後，曹操一直與側室卞氏同住。
    魏武搖頭歎息，將竹簡放在案上："曹昂現在境況如何？"
    成公英回稟："據探子回報，董卓對曹昂看守極嚴。其妻董白已有身孕，二人皆在並州王宮，一時恐難營救。"
    魏武沉吟片刻，決然道："那就調曹操來長安。"
    成公英卻上前一步，拱手道："臣鬥膽進言。依臣之見，不僅不該召曹操入京，反倒該讓他繼續留守涼昌。"
    見魏武麵露疑惑，他繼續解釋："曹操除曹昂外，還有一子名曹丕，年方兩歲。觀其行止，顯然更寵愛卞氏而非丁夫人。
    大王隻需遣使安撫，告知他，您已知曉曹昂處境，並保證董卓不敢加害其子。同時表明去留自便，絕不阻攔。如此，反倒能收其心。"
    魏武沉思良久，最終長歎一聲："也罷。孟德於我有恩，若強人所難，豈不讓天下英雄寒心？就依卿言。"
    ……
    五日後，軍情如雪片般飛入長安大營。
    魏武在大營之中，將一份份寫在竹簡上的軍報鋪開在案幾上。
    "報！左馮翊急報！董卓部將牛輔率兩萬大軍已至黃河東岸，卻遲遲不肯渡河！"
    "潼關軍報！徐榮三萬大軍已至關下，卻圍而不攻！"
    "武關急報！朱儁十萬大軍已至武關外三十裏處安營紮寨！"
    魏武將最後一卷竹簡重重拍在案上，眉頭緊鎖："奇怪，三路大軍都按兵不動，這是在等什麽？"
    他抬頭看向侍立兩側的賈詡和成公英，"二位愛卿，此事你們怎麽看？"
    成公英與賈詡交換了一個眼神，成公英上前拱手道："大王明鑒。臣以為，三方都在觀望。特別是劉莊的兵馬，袁氏一族向來精明，朱儁也是老成持重之將，必不願率先損兵。"
    賈詡微微頷首，突然目光一凝，死死盯住牆上懸掛的羊皮地圖。
    魏武注意到他神色有異，連忙問道："文和？可是想到了什麽？"
    賈詡快步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徐州、兗州、青州三地："大王！此乃聲東擊西之計！董卓與劉莊的真正目標，恐怕不在三輔，而在中原這三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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