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 夜郎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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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化元年冬,遼東初雪未融。
    建州三衛廢墟上,還能看到火炮轟塌的寨牆、燒焦的屋頂與未埋的白骨。
    剛剛結束的明軍“靖虜大捷”將女真人從遼東徹底抹去。
    但也正因此,大片遼東邊地陷入了暫時的“權力真空”。
    就在明軍凱旋、遼東百姓慶祝之際,東北角落的另一股勢力,開始蠢蠢欲動。
    遠在鴨綠江以東的朝鮮王宮中,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王座後,負手而立,凝望著北境的邊圖,目光熾熱。
    此人,正是朝鮮國王李瑈,史稱“世祖”。
    他五官端正、體格高大,額頭有一顆醒目的朱砂痣,眼神卻冷得像北海結冰的湖麵。
    近二十年來,他在朝鮮的權力之路充滿血腥與鐵腕:
    自發動“癸酉靖難”,逼迫端宗讓位、殺侄滅臣,一步步坐穩王座。
    他不是生來為王,卻以一身權術坐上王座,成為朝鮮曆史上最具爭議卻又最有能力的君主之一。
    如今,這位朝鮮王的目光,投向了遼東。
    “遼東空了。”
    李瑈喃喃,語氣中透著隱隱的野心:“女真既亡,大明兵回,是不是,天意到了我朝鮮?”
    早在大明出兵剿滅建州女真之初,李瑈就命邊將加緊探查明軍動向。
    他從密探口中得知,大明此次行動雖快準狠,但撤軍之後並未設重兵駐守,隻留邊關守將維穩。
    遼東廣大無人之地,隻餘一批安置不穩的邊民和灰頭土臉的流民,權力的空隙巨大。
    這對李瑈而言,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他心中,朝鮮不僅僅是半島之國。
    他曾反複研讀《三韓古記》《檀君世譜》等典籍,深信“古朝鮮”疆域遠遠不止今地,而是跨越圖們江、鴨綠江,一直延伸至遼河以西。
    也就是如今的大明遼東!
    “遼東本是我祖宗之地。”
    李瑈在一次朝會中這樣說:“今女真已滅,我等若不圖之,反成貽笑後人。”
    這話傳出後,朝鮮士林群起附和,紛紛上書力勸北進。
    有儒臣言:“我朝北土自檀君始,延綿三千年,遼東一隅,舊屬高句麗、渤海,今大明毀女真而不守,正是天命回歸。”
    也有人言辭更激:“倘我朝不趁機收複舊土,任中原再興女真,百年後必成我朝禍患。”
    朝鮮沒有貿然用兵,而是玩起了輿論戰。
    朝鮮王城漢城。
    近段時間,原本一片平靜的街頭巷尾,逐漸掀起一些風言風語。
    城南酒肆,一名錦衣衛密探化妝成商販,靠在酒桌旁一角靜靜喝酒。
    他沒說話,但耳朵一直在聽。
    靠近窗邊幾案處,幾位身穿朝鮮官袍、舉止傲慢的年輕官員正在談笑。
    一個喝得臉紅脖子粗的朝鮮判書拍桌大笑:“女真人也太蠢了!若他們當初願意請咱們大朝鮮出兵幫忙,哪裏還輪得到大明耀武揚威?”
    另一個戴黑紗冠的儒生冷笑:“哼,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大朝鮮的威名!大唐帝國當年那麽強,還不是被我們高句麗打得滿地找牙?連李世民都被咱們一箭射瞎了一隻眼!”
    “對!咱們的弓箭,那才是天下無敵!”
    另一人也跟著起哄:“如今大明自以為剿了幾千個山裏人就高枕無憂?哼,要不是朝鮮君主仁義克己,如今遼東早已是我們朝鮮的版圖!”
    “遼東,本來就是我們大朝鮮的啊!”
    眾人嘩然附和,酒意翻湧。
    “哈哈,你們知道嗎,三千年前,三千年前,古朝鮮的版圖一直從朝鮮半島延伸到了帖木兒帝國,後來那段輝煌的曆史被明太祖朱元璋給刪除了。”
    “漢字也是我們發明的!不然為什麽朝鮮每個角落都有漢字?!”
    “對對,大明能有今天,全靠我們教他們禮儀,教他們文字,他們竟還不知感恩圖報!”
    “我說啊!”那位儒生舉杯:“如果朝鮮和大明開戰,我們就把駐朝鮮的明軍扣押起來當人質!!”
    “哈哈哈,說得好!”
    一片哄笑。
    但這話卻清清楚楚、原原本本地,被錦衣衛探子牢牢記在心頭。
    當晚,他換下偽裝,從密道潛出漢城,連夜渡江北歸。
    消息傳回京師,隻用了六天。
    當密報擺在首輔徐謙案頭時,他臉色鐵青,久久無言。
    兵部尚書於謙大怒拍案:“荒唐至極!這等小國,也敢妄稱三千年前的遼東為其舊地?”
    “還妄言唐皇被射瞎……竟敢編造史實,顛倒黑白!”
    禮部尚書李賢咬牙切齒,差點被氣笑了。
    都說夜郎自大,可這朝鮮國,比夜郎國還要自大!
    “駐朝將士為助其王守邊,竟成了‘人質’?這要是忍了,世人豈不都看我大明是紙老虎?”
    五軍都督府的官員被整無語了。
    當初可是朝鮮王室主動要求大明駐軍的。
    雖然隻有一個千戶所,也足以威懾朝鮮半島。
    現在,那幫棒子居然倒反天罡!
    朝鮮國內的輿論,對於天朝上國的大明來說,無異於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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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鮮酒肆放肆之言傳到大明官場,在一次朝會上被提及。
    左都禦史憤憤道:“朝鮮小邦,膽敢放言要拘我明軍將士為人質,顛倒黑白、辱我先祖,揚言圖我遼東,簡直逆天悖理,陛下若不立刻問罪,何以服四夷、鎮天下!”
    不少大臣也氣得麵紅耳赤:
    “臣等視此言如刀,視此語如箭!請陛下即刻削朝鮮王爵,罷其貢使,遣兵問罪!以儆四海!”
    “陛下!朝鮮此番已不止是藐視我朝,簡直是妄圖造反!臣請點兵十萬,直搗漢城,削其國、斬其王、滅其言!”
    一時間,殿中呼聲如雷:“請陛下討伐朝鮮!”
    “出兵問罪!”
    “以正王道!”
    自當年宣德南征,大明拿下了中南六省,好處多多,不僅解決了糧食短缺問題,還開辟了數條海路,至今受益。
    如今大明有十二年沒有對外擴張了。
    群臣早已饑渴難耐。
    此時,一名來自朝鮮的正使正在偏殿等候宣召。
    聽聞大明殿內群臣震怒之聲,已嚇得臉如死灰,手指止不住發抖。
    他踉蹌跪坐在地,喃喃自語:“這種話私下吹牛也就算了,怎麽還傳到大明了?”
    他原以為,那些“唐皇被射瞎”、“三千年前朝鮮統遼”、“大明是朝鮮奴才”之類的狂言,隻是朝鮮國內文人意淫之想,哪知竟有大明探子在身邊聽得一清二楚!
    朝鮮正使低頭咬牙,臉色煞白:“這些讀書人……害死我了!”
    禦前太監傳令,將朝鮮正使召入大殿。
    他幾乎是被人攙扶著進殿的,一路上雙腿打顫,連靴底都濕透了。
    站在金殿正中,他不敢抬頭看大明皇帝,低伏如草芥,顫聲跪下。
    年輕的皇帝也被氣到了,指著朝鮮正使道:“朕問你,你朝文官妄談遼東舊土,蔑我大明祖宗,欲拘我軍為人質,是否屬實?”
    朝鮮正使幾欲暈厥,連忙叩首如搗蒜:“回陛下,絕無此意!絕無國命!皆是國內酒徒胡言、妄人私語,實非下邦朝廷本心!臣等聞之亦震怒,王上已責令清查,逐一治罪,求陛下明察,赦罪我朝!”
    成化帝語氣不怒自威:“若非朕之探子聽得分明,你等還要裝作無知?若是朝鮮真敢拘我軍、犯我邊,今殿中百官已誓師請戰,欲斬你王頭祭我軍旗。”
    朝鮮正使嚇得幾乎趴在地上,磕得額頭見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我朝無此意!王上必親奉罪表,絕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徐謙這時起身拱手:“陛下,此事雖非朝鮮王室之命,然言出其境,已辱我國威,臣請削其封號三年,停貢五年,遣使責問,再敢妄言者,當與建州同日而論。”
    眾臣齊呼:“臣附議!”
    朱見深冷冷一揮袖:“就依首輔之意,念其悔意深切,姑宥其罪,三年內削其貢例,不得遣使,若再妄言者,視為國叛!”
    朝鮮使者渾身癱軟,被兩名內侍架出奉天殿,魂飛魄散。
    這一次,他終於明白,大明,不是他們酒後的談資,而是能滅人九族的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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