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蓉蓉解釋：“我估計她是手機沒電了。”
    邱父：“那你再問你別的同學借啊，不能在這什麽都不做，家裏水電燃氣都斷兩天了！”
    邱蓉蓉委屈地帶了哭腔：“我和別的同學，關係都沒好到能開口借錢的份上。爸，你的同事朋友呢？你跟他們借啊。”
    邱父有些不耐煩：“我以前在單位，說話也是一口唾沫一個釘的，現在你讓我借錢？我麵子往哪裏放？”
    邱蓉蓉小心翼翼地說：“但你現在都被國企開除了。”
    邱父一拍桌子：“那我也把你養到這麽大！怎麽，現在我有難了，親生女兒第一個落井下石？”
    ……
    病房外麵。
    江玉滿默默搖頭。
    這種性格的中年男人，最難站起來了。
    幾十年悠閑的國企生涯，沒讓他有富足的經濟，但讓他生出了濃鬱的優越感。
    所以缺錢了，他自己不願意借錢，怕丟臉。
    也不願意出去找工作，怕年輕人壓在他頭上，他受不了。
    這一家子的重擔，馬上就要壓在他女兒一個人身上了。
    但她從一個婦產科醫生的角度，已經拚命勸他們考慮了，他們不聽，實在是沒辦法。
    江玉滿輕輕挽住楚瑤的胳膊，小聲說：“瑤瑤，我們走吧。”
    楚瑤不放心地看向邱蓉蓉。
    她知道秦嘉淮和江阿姨都是為她好。
    怕她幫邱蓉蓉，會導致自己陷入無底洞。
    但她也不想對朋友不管不顧。
    邱家這個事，好像有的救的。
    昨天還看見袁姐朋友圈發了相關新聞。
    她打算把邱蓉蓉帶走，先私下談。
    楚瑤想清楚了，抬頭對江玉滿說：“阿姨，我家距離這邊很近的，你們就不用送我了，我走路回去就可以了。我想去和我同學說說話。”
    江玉滿還是放心不下，所以站在病房外麵沒走。
    楚瑤走進病房，先和邱父打了聲招呼：“叔叔好。”
    又轉臉對邱蓉蓉說：“蓉蓉，對不起，我的手機沒電了。”
    邱蓉蓉一愣，立馬避開視線，有點不好意思看楚瑤，畢竟騙了她。
    但是她爸非讓她跟楚瑤說重病……
    楚瑤過去拉起她的手：“蓉蓉，我在外麵聽見叔叔說你家斷水電了？你今天先去我家睡吧，明天我陪你去交水電燃氣費。”
    邱父立馬衝她眨眼睛，暗示她快去，到了她家再說借錢的事。
    邱蓉蓉本來不好意思的，但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走，去我家吃餃子。”楚瑤把她拉走。
    江玉滿看見這一幕就放心了，楚瑤還是明白的。
    沒當大人麵說錢的事，隻把同學帶走，顯然是想私下說她媽媽的情況。
    江玉滿和兩個小姑娘交代了句：“路上小心點，到家給小淮發個消息。”
    楚瑤應了聲“好”。
    楚瑤家裏。
    邱蓉蓉吃了兩大碗餃子，舒舒服服打了個嗝。
    兩個人收拾了碗筷，去沙發上坐著聊天。
    邱蓉蓉全程沒好意思再提借錢的事。
    楚瑤也不主動說。
    楚瑤看見她毛線衣的一隻袖子短了一截，拿手指戳了戳：“冒線了。”
    邱蓉蓉歎了口氣：“哎，我媽本來說幫我織一節的，但是她最近不太好，她前幾天走幾步路，胎位就下墜了，醫生讓她躺著少動。”
    楚瑤實話說：“我聽醫生說，你媽媽的情況非常不適合生孩子，就算生下來，母子身體都不會好。你們家為什麽不聽醫生的建議呀？”
    邱蓉蓉苦惱地看向天花板：“因為我爸一直都重男輕女，以前他就經常跟我說，要不是因為他的工作管得嚴，他早就再生一個兒子了。”
    “這次我媽意外懷上，偷偷查性別是男的，他高興死了。他寧願丟工作，都非要這個孩子。”
    “我媽……我媽就是覺得，藥都打了那麽多，工作也已經沒了，成本都付出這麽多了，要是這個時候不生了，那不虧得慌？”
    楚瑤一直都覺得，她是個非常簡單的女生，成績中等偏上，愛看小說愛追星，每天都活得開開心心的。
    她的追星也不算真的追星，就是關注新聞、從小賣部買點貼紙和卡片，並沒有花多少錢。
    沒想到她背後也承受著這麽多。
    楚瑤擔心：“你還沒弟弟的時候，你爸都直接說這種話傷害你了。將來你有弟弟了，他會怎麽對你？”
    邱蓉蓉抹了抹眼睛：“我沒辦法，他們是我爸媽呀。”
    楚瑤也沒資格勸人家別生。
    生命的事，太重大了，外人插手，背不起這個責任。
    她開口：“但不管怎麽樣，你家的經濟壓力不能落在你一個人身上，我認識一個媒體姐姐，我看她最近一直在發二胎新聞，她發過新聞，有的國企、公務員等工作能要回來。”
    邱蓉蓉驚喜地睜大雙眼：“真的呀？”
    要是爸爸的工作能回來，那家裏的壓力就小很多了！
    最起碼不用到處跟同學借錢了！
    “我幫你問問。”
    楚瑤立馬給袁楠發消息：“袁姐，今年的二胎政策，對你有沒有什麽影響？”
    袁楠：“對我這個職場混子，暫時沒什麽影響。但對那種女強人影響就大了。”
    袁楠：“老胡不是掛了嘛，新視野打算升一個新領導，本來是一個女記者業績最高，但高層考慮到二胎政策，最後還是升了個男領導。”
    袁楠：“我們駐京記者點，有好多人發照片回來，國家衛計委門口，好多人門口舉牌子抗議二胎政策！”
    袁楠：“以前生二胎被罰得傾家蕩產、丟工作的人有的是，結果現在不反對反而鼓勵了，那被罰款、丟工作的人不就白挨罰了嗎？好多人都去上訪，覺得不公平。”
    以前楚瑤覺得這個時代很好，千禧年左右出生的孩子，一直都在享受紅利。
    小時候看的動畫片，好多都是中外合資，開闊世界視野。
    還有免費教育，大學擴招……
    還有這兩年在推廣的移動支付，共享經濟……
    生活越來越便捷了。
    但從邱蓉蓉和袁姐說的這個女領導身上，她第一次感受到，時代也會給人們帶來重擊。
    楚瑤繼續問：“是不是有抗議成功的？我有個同學家裏現在也遭遇了一樣的情況。”
    袁楠馬上給她轉發了一條新聞過來。
    袁楠：“這個公務員，還是副處級呢，也是因為二胎下崗了。二胎合法後，他就找法學專家幫自己寫材料，一層一層討公道，最後把崗位爭回來了。也是因為他這個二胎出生日期和新政策時間接近，要是久遠就要不回來了。”
    袁楠：“你同學家的這個孩子現在還沒生呢，按理也是合法的，弄點材料，大概率能把工作找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