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榮整個人僵了幾秒。
    床上的女生聲音沙啞微弱，眼睛因為發燒眼圈都紅了一圈，沒什麽焦距地望著他。
    “你燒糊塗了。”他移開視線，不去看她，聲音幹巴巴的，“別瞎說。”
    “沒有瞎說……”喬黎黎固執地小聲反駁，輕輕咳了幾聲。
    盛榮沉默幾秒：“別拿青春倒插秧，愛情哪有賺錢香。”
    他剛說完，就看到她眼睛裏的光好像黯淡了。
    他的心裏也跟著揪了一下。
    他後悔剛才用那麽不正經的語氣，來回應她這麽正經的告白。
    他也正經起來：“黎黎，我不是一個適合發展戀愛關係的對象，因為我家還有一堆沒還完的債。”
    喬黎黎輕輕搖了搖頭：“可是，你就是很好啊，一開始我們倆隻是網友的時候，我就很敬佩你。工作上，你也很負責，照顧人也這麽有耐心……我還跟我爸媽說了，他們都說你是潛力股……”
    喬黎黎有什麽都會跟爸媽說的。
    她爸媽一開始聽說盛家欠債，也是頗有微詞。
    但後來看見了隋恒這個反麵例子。
    隋家是有錢，隋恒也是挺常見的吃喝玩樂型富二代。
    有什麽用？
    他不還是一個學期都沒讀完就被遣返了？
    她爸媽一對比：
    一個被退學回家，拿爸媽的錢開個咖啡店當主理人的富二代。
    一個雖然家裏破產，但一直靠著自己本事幫家裏還債的前富二代。
    天平馬上就朝盛榮偏了。
    他們也覺得盛家蠻好的，把孩子教得很有擔當。
    因為很多人欠了3000萬，就跟沒欠一樣了，直接跑國外躲著不還了。
    他家居然真的一直在勤勤懇懇還債。
    “欠的錢，慢慢還就好了……以你的本事，你一定很快就能還清的……”
    喬黎黎絮絮叨叨地數了好多他的好。
    每說一句，盛榮的心就柔軟一分，緊繃的脊背也放鬆一分。
    他低著頭，也在心裏回想他們的過往。
    那些隔著屏幕的互相嘲諷和欣賞，那些日常瑣碎中積累的點滴心動……
    她現實裏就是一個內向靦腆的女孩，都能這麽勇敢堅定。
    他要是還口是心非，那也太不是東西了！
    何況債務是暫時的，但錯過一個喜歡的人，可能會是永遠的遺憾。
    一股熱流衝上心頭，他也帶著些衝動，回應道：“等我家的債還上一半的時候，我……”
    他回頭看她，卻發現，她眉頭緊蹙，已經沉沉地睡著了。
    盛榮說到一半的話卡在喉嚨裏，看著她的睡顏，輕輕歎了口氣。
    真會挑時候啊。
    他俯下身，碰碰她的額頭，還是滾燙。
    他湊近她耳邊，將剛才未說完的話，一字一句地對她說完：“我一定會追你的。”
    喬黎黎病好後，就不好意思再提那件事了。
    她看盛榮也沒有提。
    兩個人就默契地當做沒發生過。
    他還在繼續照顧她，體貼又不越界。
    喬黎黎那天晚上也沒聽到他最後說什麽。
    她還是不確定他喜不喜歡她。
    她決定用她自己的方法來計算。
    她悄悄將他做的一切，都記錄了下來。
    這一個學期很快過去。
    到了2021年2月份，盛榮和團隊小夥伴們合作的人工智能助手上線了。
    5月份，他們打算賣掉了。
    因為這三個月內，用戶量增長迅速，服務器成本呈指數級飆升。
    他們這樣一個初創團隊，暫時沒有更好的條件繼續維持它了。
    最後這個產品被國內一家巨頭手機公司收購了。
    這家公司有海量數據，豐富應用場景和強大工程能力。
    而他們現在有了成功經驗，接下來能有更多的機會融資，做更完美的ai。
    交易款收到後，扣除各種其他費用，團隊可以瓜分1.2億淨盈利。
    盛榮是最開始就技術入股的，最後分到了800多萬。
    他爸爸也升職了，前不久拿到了豐厚的年終獎。
    一口氣還了一千多萬！
    他們家的債款，已經還了一半。
    這是分錢後的第二天。
    大家約到一個同事家裏，一起吃火鍋慶祝。
    喬黎黎是最後收尾階段才加入的，所以分錢分的沒有他們多，隻有五十多萬。
    但這份學習經驗才是最寶貴的。
    現在大家吃完了，都還沒走，還在閑聊。
    喬黎黎現在坐在沙發上，抱著電腦，看之前的工作記錄。
    她歎了口氣：“有點舍不得，它像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盛榮坐在她身邊，本來在和別人說話。
    聽到她這麽說，立馬回頭接了句：“我們的孩子這是被富豪領養了，它以後一定能更好地成長。”
    “嗯！”喬黎黎耳根有些熱。
    然後打開她電腦上的另一個程序。
    寫了個注釋：
    [承認產品是我們共同的小孩。]
    從去年聖誕他們倆被關到一起開始，她就一直把他們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記在電腦裏。
    還編寫了個程序。
    是一個決策樹模型。
    顧名思義，就是幫人做決策、根據特征預測結果的。
    她打算根據他們發生的事，讓程序分析他喜不喜歡她、他們倆的適配度是多少。
    現在差不多了，她點擊運行。
    不知道哪一步出錯，報錯了，運行不了。
    盛榮聽到喬黎黎的嘀咕聲，轉頭看過去：“怎麽了？作業遇到難題了？”
    喬黎黎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合上筆記本。
    但已經晚了，被盛榮一手按住。
    他已經看見了她的編輯器。
    還有大量的數據點注釋：
    [跟我坦白過往。]
    [第一次叫我黎黎。]
    [生病期間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給我做了半個月的飯。]
    [知道我不愛吃香菜，給我做飯再也沒放過。]
    等等等等。
    密密麻麻，事無巨細。
    喬黎黎的臉已經紅得快要冒煙了，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就是寫著玩……練練手……”
    盛榮反問：“拿我練手？”
    “……”喬黎黎不好意思，悄悄瞄了一眼別人。
    大家都知道他們倆還在讀書，又看見他們倆聊得心平氣和，以為是在聊學校的任務，就沒多管。
    盛榮又看向報錯信息，眉頭微挑：“是這裏衝突了。”
    他非常自然地接過了電腦，放在自己腿上。
    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了幾下，神情專注。
    他刪改了幾行代碼，調整了幾個參數。
    然後把電腦塞回還在發懵的喬黎黎手裏，眼神含笑看著她：“好了，跑一下試試？”
    喬黎黎猶豫地伸出手。
    點擊了那個【predict】按鈕。
    進度條飛快地跑滿。
    顯示計算結果。
    [喜歡你。]
    她又試了一下。
    [是的，喜歡你。]
    再試一下。
    [是的，喜歡你，很喜歡你。]
    喬黎黎呆呆地看著屏幕，又抬頭看向盛榮。
    盛榮也正看著她，神色認真：“我挺同意這個結果的，你能……能給個機會嗎？”
    喬黎黎還沒回答，其他同事也察覺到了不對，立馬圍過來看。
    “不是，你倆告白都這麽硬核啊？”
    “去年問你們，你們不是說清清白白嗎！”
    “兩個程序員談戀愛，那產生的感情都不是感情，是對同行苦逼命運的共情！”
    “酸臭！！！”
    喬黎黎臉皮薄，整個人快燒起來了。
    盛榮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太晚了，我得送她回家了，明天還有課。”
    “這就護上了！”
    “去吧！小年輕的，好好談戀愛。”
    “祝99！”
    國內的楚瑤，去年就發現，她和喬黎黎盛榮的小群裏聊天信息逐漸減少。
    他倆肯定熟悉起來，私聊去了。
    直到今天。
    忽然看見他們在一起的朋友圈……
    嘖嘖嘖，談戀愛還是得直接啊。
    看上誰了，上去就直接跟人家說：“我想跟你做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