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再去葬龍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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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雲天來到葬龍穀中那所寺廟之中,眼前的這所寺廟早已經沒了當時那股陰森恐怖的氛圍。
    青灰色的牆麵還帶有一抹朱紅色的斑駁,應該是當時那群和尚重新粉刷了牆壁,牆根處幾叢野菊在香灰堆裏倔強地開著,褪色的朱漆山門半敞著,從門外可以看到一位穿著青袍的老者拿著掃帚在清理地上的落葉。
    楊雲天整了整衣襟,在離老者三步處站定,雙手合十深深一揖:“上次倉促別過,未及請教前輩尊號,是晚輩失禮了。”
    掃帚劃過青石的沙沙聲突然停頓。
    老者緩緩直起腰身,那雙異色瞳孔裏閃過一絲金芒。他忽然用掃帚杆點了點楊雲天丹田位置,枯瘦的手指在空氣中勾出一道殘影:“數日前那道衝霄丹氣…是你?”
    不待回答,老者忽然仰天大笑,笑聲震得簷角銅鈴叮當作響:“好!好!當年那個築基小娃娃…”龍紋密布的眼角擠出幾道深痕,“竟真讓你煉成了顆五轉金丹!”
    掃帚重新劃動起來,落葉在青石板上聚成小小的漩渦。就在楊雲天以為得不到答案時,老者忽然反手將掃帚插入銀杏樹下,震落漫天金葉:
    “名號…”他撣了撣青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早隨龍族葬在這穀中了。”
    一片黃葉恰好落在兩人之間。老者抬腳輕踏,葉片頓時化作金色齏粉,在朝陽下泛起細碎光點:“不過…”
    他轉身走向大殿,蒼老的聲音混著晨鍾傳來:
    “若非要個稱呼……就叫‘騰龍尊者’吧。”
    楊雲天心道這老者也是古怪的很,不過一想到當初仁渡說過,這葬龍穀乃是上古時期龍族與魔族的最終戰場,那一場戰鬥打的是驚天動地,龍族幾乎全滅,這位老者作為為數不多在那場戰鬥中存活下來的人,試想下,任誰在屍山血海裏獨自守望千年,都會養成幾分乖張脾性。
    楊雲天跟著尊者的步伐,也走到大殿之中,對著殿內幾尊佛像上了幾炷香。隨後執禮甚恭,聲音卻不由放輕了幾分:“敢問前輩,當日龍皇...那位大人傷勢可曾痊愈?不知是否仍在寺中調養?”
    “龍皇?”
    尊者正在擦拭佛龕的手突然頓住,蒼老的指節在木紋上掐出幾道細痕。他緩緩轉身,那隻完好的龍瞳微微眯起,忽然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嗬,你說那條元嬰期的小龍?”
    “我族鼎盛之時…”尊者的聲音忽然變得極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便是大乘期的龍君,也隻敢稱一聲‘殿下’。”
    枯瘦的手指輕輕點向自己心口,那裏有一道貫穿傷疤正在青袍下若隱若現:“至於現在?
    活著的龍,就是龍皇。”
    楊雲天聽不懂對方說的什麽意思,但感覺是對方對“龍皇”這個稱號嗤之以鼻,覺得他不配!
    尊者忽然嗤笑一聲,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佛龕邊緣:“那小崽子在養龍池裏泡了整整一百八十餘日...
    最後跟著個狐族的丫頭走了。”尊者突然抬手,浮現出當日離去的景象,“倒是聰明...”
    渾濁的獨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如今四海之內,能找著的純血龍裔,怕是不足一掌之數了。”
    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幾縷金血,濺在青磚上竟燒出幾個小洞:“若連這根獨苗也折了...”
    “這‘葬龍穀’的名字,可就真要坐實了。”
    楊雲天聽到這話,被深深勾起了好奇,耳邊仿佛響起當年仁渡和尚講述時悠遠的鍾聲,他下意識捏了捏衣角,聲音不自覺地壓低:
    “晚輩曾聞,這葬龍穀乃是上古時龍族與魔族.....”
    “噤聲!”
    尊者突然厲聲,整座大殿的燭火齊齊熄滅。黑暗中,老者那雙異色瞳孔亮得駭人。他枯瘦如龍爪的右手懸在楊雲天額前三寸,指尖纏繞著幾縷金色道紋。
    “有些因果...”尊者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沙啞,像是從千年歲月那頭傳來,“不是金丹修士能擔得起的。”
    殿外忽然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尊者收回手時,楊雲天分明看見他掌心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正在滲血——那傷口形狀,赫然是半片龍鱗。
    “等你哪天,能接住老夫三成威壓時!
    再來問這葬龍穀的來曆!”
    楊雲天隻感受到眼前這老者修為極其恐怖,一句話便可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這還是自己進階金丹之後。
    楊雲天點點頭,一滴冷汗從額角流下,但此刻,天空再次放晴,方才那電閃雷鳴,更像是一場幻境。
    “前輩...”他忽然抬眸,聲音刻意放得輕緩,盡量讓自己不受方才威壓所影響,“晚輩初至秘境時,曾聞蝕骨沙漠中蟄伏著一頭沙之龍靈,不知...”
    今天既然來到這,就一次性把問題問個明白,楊雲天今日一是尋找龍皇的去向,二是準備之後與那沙之龍靈進行交易,對方元嬰後期的修為,若是對方突然翻臉,自己還真有危險,要是能與這裏扯上些關係,那自然是極好的。
    尊者搖頭道:“不過是個執念未消的可憐蟲罷了。”
    隨即冷笑,渾濁的右眼中閃過一絲金芒,“沾了點息壤的靈氣,就被永遠鎖在那片沙海裏。”
    殿外忽起狂風,卷著沙粒拍打窗欞。尊者拂袖間,那些沙粒竟在空中凝成一條掙紮的龍形,又轟然潰散。
    “就算生前流著我族血脈...”
    “如今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
    老者拖著步子往內殿踱去,青袍下擺掃過石階,帶起幾片枯葉。他略略抬手,袖口滑落半截,露出腕間一道陳年龍鱗傷。
    “養龍池...”聲音沙啞了幾分,“對你開放!”
    枯瘦的手擺了擺,像是拂開什麽沉重的東西:“就當是...替我族除去那個褻瀆龍骨的妖僧的謝禮。”
    殿角的青銅燈忽明忽暗,照得他背影愈發佝僂。內殿深處,隱約傳來池水輕響。
    楊雲天再次踏進養龍池畔,池水平靜如鏡,再不見那抹龍皇身影。他深吸一口氣,縱身躍入池中——
    池水乍觸肌膚,頓時如萬千金針刺入經脈。精純的龍血之氣順著毛孔瘋狂湧入,在靈脈中橫衝直撞。楊雲天渾身劇顫,隻見皮膚表麵竟浮現出細密的龍鱗紋路,時隱時現。
    “這龍氣竟如此霸道...”他強忍灼痛,內視丹田。金丹表麵那道黑白雙生紋正貪婪地吞噬著龍血精華,每吸收一分,金芒便盛一分。
    “若在此久浸,莫非真會化龍?”楊雲天喃喃道。
    楊雲天浸泡在翻騰的龍血池水中,感受著經脈中肆虐的龍氣,不禁苦笑。
    這位騰龍尊者——
    究竟是存心成全,還是另有所圖?
    池水滾燙,蒸騰起縷縷金霧。他低頭看去,手臂上的皮膚已泛起淡淡龍鱗紋路,隨著呼吸明滅不定。丹田內的金丹更是雀躍不已,如饑似渴地吞噬著精純龍元。
    “人族之軀,泡在這養龍池中......”
    楊雲天眯起眼睛,池水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眉宇間竟已隱約浮現兩道龍紋。
    莫非這老龍,真打算給自己換一副龍族皮囊?
    楊雲天猛地破水而出,帶起一串金紅色的水珠。他低頭審視自己的手臂——僅僅浸泡十數息,肌膚便泛起玉質光澤,筋肉間隱約流動著龍血的金紋。
    好可怕的造化之力!
    若是沉浸其中三年五載,怕是真能鑄就一副龍族戰體。但..
    他忽然打了個寒顫,想起那些古籍記載:曾有修士貪圖龍血淬體,最終卻落得半人半龍,神魂俱損的下場。
    “人族之軀,未必不如真龍。”
    楊雲天輕撫丹田,感受著金丹中澎湃的靈力。更重要的是——若此刻貿然改易根基,此時道侶尚未尋得,先把自己煉成了非人非龍的怪物...
    那才是真的出了大問題,哭都沒地方哭去!
    但看著眼前的好東西,卻又無法盡情享用,正是擊中了楊雲天的死穴!
    “罷了罷了!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啊!”楊雲天如今總算是沉穩不少,這心中的貪欲,也能瞬息之間就將其滅下!
    向外走出幾步,楊雲天忽又折返回來。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顆萎靡的蓮蓬——正是當日從龍青天處得來的“天龍養魂蓮”。
    記得龍青天說過,他們族內的天龍池因靈氣枯竭,池水幾近幹涸,其中的養魂蓮也都成了這般半死不活的模樣。
    楊雲天凝視著金光瀲灩的養龍池,忽的輕笑一聲:“倒是便宜你了。”
    他手腕一翻,蓮蓬劃出一道弧線落入池中。金紅色的池水頓時泛起漣漪,那株奄奄一息的靈植如獲新生般舒展開來。蓮房上的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原本枯黃的莖稈漸漸挺直,竟在轉瞬間抽出三片嫩綠的新葉。
    不多時,原本光禿禿的池麵上,竟浮現出一抹青翠,楊雲天心情都變得好了起來。
    再次路過大殿,已經看不到老者的身影,但楊雲天依舊對著老者離去的方向一拜,隨後向前一指點出,身影再次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