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夜
    豆大的油燈在大堂中央搖曳，飛蛾繞著燈芯撲棱翅膀，將黑影投在青磚地上。雕花食盒裏，一隻青殼雌蟹橫臥盤中，蟹螯上的絨毛掛著水珠，八隻蟹腳還在微微抽搐。
    五雙眼睛在蟹身上打轉，五隻要命的手掌同時伸過去 —— 曾小賢的食指已觸到蟹殼，陳美嘉的指甲掐住蟹腿，關穀神奇的肥手蓋住蟹背，呂子喬的指節蹭著蟹臍，連莫小貝都踮著腳夠到了蟹眼。
    眾人混作一團：\"放手！還搶？找我點你呢吧？嚇唬誰呢？葵花點穴手！排山倒海！降龍十八掌！子曾經曰過......\"
    \"啊 ——\" 胡一菲的尖叫震得房梁落灰。眾人如觸電般縮回手，蟹 \"啪嗒\" 掉回瓷盤，濺起的湯汁在桌布上燙出褐斑。
    胡一菲叉腰站在當間，頭巾流蘇劇烈晃動：\"就為了一隻蟹，至於嗎？真是的！\" 她掃視眾人，曾小賢摳著指甲，陳美嘉假裝整理衣袖，關穀神奇吧唧著嘴，呂子喬推眼鏡掩飾慌亂，莫小貝躲到陳美嘉身後。
    胡一菲緩和語氣：\"老曾，你吃！\"
    \"憑什麽給他吃啊？\" 陳美嘉的木屐跺得地麵咚咚響，腕間銀鐲撞出脆響。
    \"老曾平時工作忙進忙出的，辛苦得很。\" 胡一菲遞過竹筷，帕子上的茉莉香粉撲了曾小賢一臉。
    \"我就不辛苦啦？你有我辛苦啊？為了煮蟹，我這手都燙紅了，現在還疼呢......\" 眾人七嘴八舌，莫小貝掀起關穀神奇的褲腿，露出被蒸汽熏出的紅印。
    胡一菲揉著太陽穴：\"好好好，民主投票，誰得票多誰吃！\" 五雙手唰地舉起，\"不許投自己！\" 又唰地放下。\"小賢，我投你，你投誰呀？\" 胡一菲的帕子掃過曾小賢手背。
    \"還能有誰 ——\" 胡一菲眼波流轉，曾小賢卻指向灶台，\"肯定是關穀啊。\"
    \"你...... 為啥要投他？\" 胡一菲的木簪差點掉下來。
    \"人家辛辛苦苦煮的蟹，自己才吃了二十來隻，容易麽他？\" 曾小賢衝關穀神奇挑眉，後者正用圍裙擦口水。
    關穀神奇拍著胸脯：\"老曾，沒啥說的，我投你！\" 唾沫星子濺到蟹殼上。
    呂子喬突然舉手：\"我投小陳...... 雙手！\"
    \"加上雙腳也隻能算一票，小陳？\" 胡一菲的擀麵杖敲得桌子響。
    陳美嘉剜了呂子喬一眼：\"我投子喬！\"
    \"為什麽呀？\" 呂子喬的眼鏡滑到鼻尖，驚喜地問。
    \"我還有其它選擇嗎？\" 陳美嘉甩著濕抹布，水珠濺在呂子喬的書頁上。
    \"好，統計選票 ——\" 胡一菲話音未落，曾小賢已捏起蟹腿，\"謝謝啦！\" 他衝關穀神奇眨眼，\"尤其是你！\"
    關穀神奇搓著手：\"客氣啥呀？咱倆誰跟誰呀？那腿你要不吃，就給我吧。\"
    \"您都吃二十多隻了，還好意思開口呐？\" 曾小賢咬著蟹鉗上樓，哼唱著：\"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關穀神奇跺腳：\"你...... 你就吃吧，遲早食物中毒。\" 他憤憤走向廚房，圍裙上的油漬在燈光下泛著油光。陳美嘉抄起抹布擦桌子，呂子喬蹭到她身邊，陳美嘉好氣道：\"別擋害，沒見我正忙著嗎？\"
    \"喔...... 要不要我幫你？\" 呂子喬的手指絞著衣角。
    \"那好 ——\" 陳美嘉把油膩的抹布塞給呂子喬，\"仔細點啊，邊邊角角的，都別落下。\"
    \"放心吧，早些年我自己開店......\" 呂子喬話沒說完，就見陳美嘉快步迎向門口 —— 陸展博捧著描金盒子走進來，腰刀紅綢在夜風裏飄。
    \"你怎麽這時候來啊？\" 陳美嘉的聲音突然甜得發膩，還理了理鬢角碎發。
    陸展博把盒子往桌上一放：\"給你們掌櫃的送點東西。\"
    胡一菲掀開盒蓋，一個渾身尖刺的褐黃色物體滾出來，散發出濃烈的怪味。\"這是個啥嘛？\" 她捏著鼻子後退三步，頭巾險些被熏掉。
    男寢，夜
    月光從破窗欞漏進來，照亮關穀神奇淌著哈喇子的臉。他仰臥在床上，鼾聲如雷，震得牆皮簌簌落灰。呂子喬坐在炕沿，借著月光撕著草紙，碎紙像雪片般落在他鞋麵上。
    \"喜歡我，不喜歡我，喜歡我，不喜歡我......\" 他撕完草紙，又開始撕袖口的布條，\"喜歡我，哈哈，她喜歡我！\"
    \"嗯嗯嗯......\" 關穀神奇突然翻身，壓得木床吱呀作響，\"你怎麽還不睡啊？\"
    呂子喬把碎紙塞進袖口：\"睡不著，心裏有事，哎你倒是說說 ——\" 話音未落，關穀神奇的鼾聲又起。\"她喜歡我！\" 呂子喬對著鼾聲大喊。
    \"嗯嗯嗯...... 你剛說什麽？\" 關穀神奇迷迷糊糊地問。
    \"沒什麽，睡你的吧。\" 呂子喬踢了踢床腿。
    關穀神奇突然坐起來，睡眼惺忪：\"你還是說吧，否則我整晚上都睡不踏實，說吧。\"
    呂子喬湊近他，壓低聲音：\"你...... 有沒有喜歡過誰啊？\"
    \"你問這幹嗎？吃飽了撐的吧？睡覺睡覺。\" 關穀神奇倒頭就睡，把呂子喬擠到炕邊。
    \"就知道你不懂。\" 呂子喬撇嘴。
    \"誰不懂？上次要不是因為小陳，我已經跟蕙蘭成了。\" 關穀神奇突然來了精神，唾沫星子噴在呂子喬臉上。
    \"哪個蕙蘭？\"
    \"比武招親那個。\" 關穀神奇比劃著流星錘的動作，\"那大錘掄起來，颼颼帶風！\"
    \"喔...... 那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怎麽做？\" 呂子喬的眼睛亮起來。
    \"啥都不做...... 我說！\" 關穀神奇拍著大腿，\"蕙蘭...... 想吃啥？我這就給你做去！\" 他模仿著蕙蘭的腔調，\"別不以為然，女人最吃這套。\"
    \"切，你又懂了？\" 呂子喬翻白眼。
    \"我咋不懂？啥叫吃一塹，長一智？\" 關穀神奇掰著肥手指頭，\"經過這事，我算琢磨透了，喜歡誰，就得有表示，否則咋叫光練不說傻把式呢？\"
    呂子喬蹭地站起來：\"那倒也是...... 但我不會做飯，這怎麽辦啊？\"
    \"誰叫你做飯了？你擅長啥，就拿啥招呼。\" 關穀神奇打了個飽嗝，一股蟹腥味撲麵而來。
    \"喔...... 我擅長的 ——\" 呂子喬突然激動地在屋裏轉圈，踢翻了牆角的夜壺，\"我擅長的！\"
    \"你幹啥去？\" 關穀神奇揉著眼睛問。
    呂子喬抓起桌上的毛筆，硯台裏隻剩幹涸的墨渣：\"寫詩！\" 他咬破手指，用鮮血在草紙上揮毫，嘴裏念念有詞：\"芙蓉如麵柳如眉，排山倒海也傾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