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江小道棒打無辜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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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懸在當空,曬得青石板路直冒熱氣。街邊包子鋪的蒸籠 “咕嘟咕嘟” 冒著白煙,混著肉香與汗味在空氣中彌漫。陸展博拽著鐵鏈大步往前,鐵鏈拖在地上,發出 “嘩啦嘩啦” 的聲響,驚得路邊的野狗夾著尾巴亂竄。
    呂子喬被拽得趔趄,官靴在地上劃出兩道黑印,他漲紅著臉喊道:“喂…… 咱還真去衙門呐?” 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領口。
    陸展博猛地停下腳步,腰刀上的紅綢晃了晃,他瞪圓眼睛:“你以為呐?襲擊朝廷官員,知道是什麽罪嗎?” 唾沫星子噴在呂子喬臉上。
    呂子喬慌忙擦臉,賠著笑說:“又沒襲擊成,就這麽算了吧。” 他偷偷瞥向街邊圍觀的百姓,生怕熟人看見。
    陸展博冷笑一聲,扯了扯鐵鏈:“感情他打的不是你。”
    呂子喬湊過去,壓低聲音:“他本來就沒想打,就是想嚇唬你一下。”
    陸展博皺起眉頭:“嚇唬我幹嗎?”
    呂子喬撓撓頭:“我跟他說,你膽兒大,他非不信。”
    陸展博梗著脖子:“誰信呐?”
    呂子喬脫口而出:“真的,以他的身手,滅你就跟玩似的,再加倆都不是個兒。” 話一出口,他立刻捂住嘴。
    陸展博臉色驟變:“你說什麽?” 手已經按在了腰刀上。
    呂子喬連連擺手,額頭的汗把眼鏡都滑到了鼻尖:“沒有沒有,我也就隨便一說,千萬別動手……”
    就在兩人拉拉扯扯時,一陣香風襲來。陳美嘉提著裙擺,發簪上的流蘇隨著跑動劇烈搖晃,她氣喘籲籲地衝過來:“住手,你放了他!”
    陸展博驚訝地張大嘴巴:“為什麽呀?”
    陳美嘉胸脯劇烈起伏,眼神堅定:“如果你肯放了他…… 我就嫁給你。”
    “啊?” 陸展博後退半步,後腦勺差點撞上路邊的糖葫蘆攤。
    呂子喬急得大喊:“別聽她的,我這就跟你回衙門。”卻被陳美嘉推開。
    陳美嘉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絲,柔聲道:“小陸,這兩天,我一直在想咱倆的事……”
    陸展博慌忙擺手,臉色漲得通紅:“咱倆沒事,一丁半點事兒都沒有!” 邊說邊往後退,腳下一滑,差點摔進菜攤。
    陳美嘉不解地問:“陸,你怎麽了?”
    陸展博語無倫次:“那什麽,我這人吧,其實毛病特多,又懶又饞還不愛洗澡……”邊說邊退。
    呂子喬在一旁點頭:“這點我能證明……”
    “排山倒海!” 陳美嘉一聲怒喝,呂子喬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摔進路邊的草垛裏。
    陳美嘉叉著腰,義正言辭:“有個哲人曾經說過,隻要相愛,任何缺點都能變成優點。”
    陸展博撓撓頭:“可我怎麽還是覺得你一身缺點啊?”
    呂子喬掙紮著爬起來,大喊:“請你放尊重點!”
    “沒你事兒,邊兒待著去!” 陳美嘉一腳把呂子喬踹回草垛,轉頭看向陸展博,“小陸,那天你問我的那句話,我的回答是……”
    “啊……” 陸展博捂著耳朵,像兔子一樣撒腿就跑,官帽都跑掉了。
    陳美嘉氣得跺腳:“你給我站住,”大喊著追了上去。
    呂子喬悲憤地舉著銬子,癱坐在地:“誰來抓我回衙門啊?快來人呐……” 他的聲音被街邊的叫賣聲淹沒。
    大堂
    大堂裏,江小道坐在長凳上,活動著被綁得發麻的肩膀,骨節發出 “哢哢” 的響聲。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靠在牆邊的棗木棍,喉結動了動,猛地伸手去拿。
    “啪!” 曾小賢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握住棍子,折扇敲在江小道手背上:“還你幹嗎?還想打人呐?信不信我……”
    “小賢。” 胡一菲從櫃台後轉出來,手裏攥著一錠銀子,“這是五兩銀子,你先拿去。”
    江小道像被燙著似的跳起來:“那怎麽行?”
    胡一菲把銀子往他手裏塞:“哎呀,給你就拿著,客氣啥?”
    江小道漲紅著臉,把銀子推回去:“誰跟你客氣了?要麽三兩,要麽六兩,你給我五兩,我怎麽算人頭啊?”
    胡一菲無奈地說:“你…… 你就不能不打人?”
    江小道梗著脖子:“廢話,不打人我拿啥葬師父?”
    胡一菲突然笑了:“嗬嗬,你還缺多少錢,我全出了。”
    江小道警惕地後退半步:“你…… 你想打誰?”
    胡一菲搖搖頭:“我誰也不想打。”
    江小道急得直跺腳:“那不成,貧者不食搓來之食。”
    曾小賢糾正道:“是嗟,嗟來之食!”
    江小道擺擺手:“都一樣,白拿錢不幹活的事,我幹不出來。”
    曾小賢攤開雙手:“這孩子怎麽說不聽呢?”
    胡一菲示意曾小賢別說話,然後看向江小道:“你既然那麽想動手,就衝我來吧。”
    “衝你?” 江小道和曾小賢同時驚呼。
    胡一菲閉上眼睛,挺直腰板:“來吧,直管打,打到錢數滿了為止。”
    江小道舉著棍子的手微微發抖:“你到底什麽意思啊?”
    胡一菲睜開眼睛:“你替人報仇,報完之後,又添了新仇。”
    江小道把心一橫:“無所謂,再有什麽仇,就讓他們來找我報。”
    胡一菲語重心長:“所以我才叫你打我,這樣一來,你即拿了錢,又不會虧心,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仇恨,從此一筆勾銷,這樣不好嗎?”
    江小道盯著胡一菲看了許久,突然把棍子一扔:“沒問題,”江小道舉棍,想想,放下,說:“對不起,我下不了這個手。”
    胡一菲睜開眼睛:“為啥?”
    江小道低下頭:“我要這麽幹,我師父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心的。”
    曾小賢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就該這麽想啦。”
    胡一菲拉過江小道的手:“其實,葬禮的規格,和孝心的多少沒關係,隻要你心裏一直惦記著師父,堂堂正正做人,別給他丟臉,也別讓他擔心,那就算盡孝了。”
    江小道紅著眼圈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這時,呂子喬慌慌張張地衝進來,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上還沾著草屑:“你你你一棍打死我吧!”
    江小道搖搖頭:“對不起,我辭職了。”
    呂子喬掏出幾枚銅板:“我給你錢!”
    江小道把錢推回去:“這不是錢的問題。”
    呂子喬著急地問:“那你想要什麽?”
    江小道歎了口氣:“啥都不要,你死了這條心吧。”
    呂子喬絕望地喊道:“我的心早死啦,”看到陳美嘉走了進來,開心道:“然後又活過來啦。”
    陳美嘉叉著腰,眼神像刀子一樣:“是你叫小陸向我求婚的?”
    呂子喬縮著脖子:“呃…… 也不能完全這麽說,我就是跟他開個玩笑……”
    “我殺了你!” 陳美嘉舉起拳頭,呂子喬嚇得轉身就跑,兩人一前一後追出大堂。
    幻想中
    空曠的舞台上,紫藤花瀑布般垂落,花瓣隨著微風輕輕搖曳。幹冰製造的煙霧在地麵翻滾,宛如仙境。
    陳美嘉身著淡紫色戲服,水袖上繡著並蒂蓮,從左側款步走上。陸展博穿著一身簇新的捕快戲服,腰懸木劍,從右側亮相。兩人在舞台中央對視,眼中卻沒了往日的深情。
    陸展博雙手作揖,拉長聲調:“娘子!”
    陳美嘉微微福身,歎了口氣:“相公…… 唉!”
    陸展博皺眉:“娘子為何唉聲歎氣?”
    陳美嘉望向遠方,眼神空洞:“這是我最後一次在夢裏見你啦。”
    陸展博甩了甩頭,做出悲傷狀:“難道說,我倆從此便要天各一方,夢斷愁腸?”
    陳美嘉垂下眼簾:“我也不想這樣的。”
    陸展博突然仰頭,發出京劇式的悲吼:“天…… 呐……”京劇鼓點,甩頭發。
    陳美嘉輕聲吟唱:“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起有盡頭……”
    陸展博突然喊停:“cut!且讓我為你唱起那古老的歌謠。”
        兩人齊聲唱道:“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歌聲在空曠的舞台回蕩,帶著幾分荒誕。
    女寢,夜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陳美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突然猛地坐起來,眼睛瞪得通紅。
    她抄起枕頭下的雞毛撣子,光著腳就往外衝,嘴裏大喊:“曾小賢,我殺了你!” 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驚得房梁上的老鼠 “吱” 地一聲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