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燈塔升降平台區。
    平台四周的通道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下方道路兩旁擠滿了低頭垂目的塵民，他們身上的粗布麻衣在晨光下泛著陳舊的色澤。
    上方的觀景台上則站滿了衣著光鮮的上民，目光或好奇或淡漠地投向平台中央
    這是燈塔沿襲多年的“遠行儀式”，也是一場將所謂“勇士”放逐地麵的盛大告別。
    幾名身著暗紅宗教服飾的火童走在最前，手中捧著燃燒的火盆，火苗在微風中搖曳，映得他們臉龐忽明忽暗。
    火童身後，埃隆帶著數名被劃入遠行名單的老人，正緩步走向升降平台。
    隊伍末尾，兩名駕駛著u2型重力體的光影會監察者猛地做出捶胸的動作，厚重的金屬臂甲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咚！咚！” 這聲信號仿佛一道指令，道路兩旁的塵民們立刻跟著彎腰捶胸，動作整齊劃一，口中低聲念著“願光影庇佑”。
    觀景台上的上民們也紛紛抬手撫胸，盡管神情各異，卻都遵循著這場儀式的規矩——對遠行者的“敬意”。
    冉冰所為首的獵荒者小隊站在平台邊緣，隊員們的臉色都有些凝重。
    雖然嬴璟宸早已通過羅征傳信，說地麵會有人接應埃隆，可看著朝夕相處的老師即將踏上未知的旅程，離別的傷感還是像潮水般湧上心頭。
    嬴璟宸與羅征則站在觀景台的最前端，像兩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站在一旁的查爾斯，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死死盯著埃隆。
    在他看來，埃隆一走，馬克就少了個最得力的智囊，這對他扳倒馬克、掌控燈塔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他忍不住冷笑一聲，隨即又小心翼翼地瞥向嬴璟宸，見對方依舊麵無表情，才暗暗鬆了口氣，心底卻湧上一股莫名的自豪。
    能站在偉大的“光影之主”身旁見證這一切，簡直是無上的榮耀。
    埃隆一行人登上升降平台，對著摩根和馬克微微欠身行禮。
    抬起頭時，埃隆看向馬克，突然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馬克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老師這是在讓他放心。
    他嘴角揚起一抹釋然的微笑，對著埃隆用力點了點頭。
    “啟火！”引路的火童高聲喊道，將手中的火盆齊齊投向柴堆。
    “轟——” 火焰驟然騰起，舔舐著幹燥的木柴，在晨光中拉出長長的火舌。
    圍觀的人群再次爆發出整齊的捶胸聲，喊著祈福的口號。
    待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摩根輕咳幾聲，蒼老卻洪亮的聲音透過擴音裝置傳遍整個升降平台區
    “諸位燈塔的子民，今日我們站在這裏，送別一批可敬的勇士。”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平台上的埃隆一行人，語氣沉痛又帶著幾分“崇高”
    “他們為燈塔奉獻了半生，用雙手構築了我們的家園，用智慧守護了我們的安寧。”
    接下來的話，無非是些冠冕堂皇的陳詞濫調——先細數埃隆等人的“功績”，從培育作物到修繕設備，樁樁件件都被拔高到“為燈塔續命”的高度。
    接著話鋒一轉，話裏話外都在暗示，他們之所以“遠行”，並非被拋棄，而是“肩負著更偉大的使命”。
    “洞穴之外，才有真理。”
    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你們，是唯一有資格走出洞穴的人。去地麵尋找新的可能，去用行動扞衛我們對生存的信仰！這不是離別，而是燈塔對你們的信任，是光影對你們的考驗！”
    一番話下來，把一場赤裸裸的放逐說得比授勳還榮耀，滿是pua的話術。
    站在嬴璟宸身旁的羅征眉頭皺得死緊，眼神裏毫不掩飾地透著厭惡——這種把剝削包裝成恩賜的把戲，實在令人作嘔。
    嬴璟宸倒沒什麽表情，隻是淡然看著這場鬧劇。
    舊世界的權力者擅長用謊言粉飾太平，沒想到末世裏的燈塔，玩得還是同一套。
    “為勇士送行！”摩根最後高呼一聲。
    話音剛落，那些捧著餘火的火童突然放下火盆，圍著燃燒的柴堆跳起了詭異的舞蹈。
    他們的動作扭曲而狂熱，時而跪地叩拜，時而揮舞雙臂，口中還念念有詞，唱著誰也聽不懂的古老歌謠。
    這場景，哪裏像是送行？分明就是一場獻祭儀式。
    埃隆站在升降平台上，聽著摩根的“致辭”，看著火童的舞蹈，臉上沒有憤怒，隻有一絲淡淡的悲涼。
    埃隆緩步走到馬克麵前，渾濁的眼睛裏閃爍著欣慰的光。
    他輕輕拍了拍馬克的肩膀，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沉甸甸的期許“孩子，我願為你而前行。在我不在的日子，可一定要當好這個城主，別讓燈塔……走了歪路。”
    馬克用力點頭，喉結滾動了幾下，才勉強擠出一句“好的，老師。您放心。”
    眼眶卻不受控製地紅了。
    他知道老師這話裏的分量，那是將燈塔的未來，將他的肩膀上，徹底壓上了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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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時辰差不多了，領頭的火童高舉雙臂，與其他同伴齊齊高呼“勇士，啟程！”
    尖銳的童聲刺破儀式的莊嚴，仿佛一道指令。
    升降平台下方的機械軸開始高速運轉，發出沉悶的轟鳴聲。
    馬克與摩根一行人緩緩走下平台邊緣，站在地麵上，目送著載著埃隆等人的平台一點點下降。
    陽光透過燈塔的穹頂灑下來，在平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隨著平台的移動，那些光影漸漸被黑暗吞噬，直至整個平台徹底消失在通往地麵的通道深處，再也看不見一絲蹤跡。
    摩根望著空蕩蕩的通道口，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轉過身，對著依舊肅立的眾人朗聲道“我宣布，本次遠行儀式，正式結束。”
    查爾斯率先走上前，對著摩根微微躬身，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恭敬“城主大人，儀式很成功。相信遠行者們定會在地麵為燈塔尋得希望。”
    心裏卻在盤算著，該如何利用埃隆離開的空檔，進一步削弱馬克的勢力。
    摩根沒有看他，隻是輕輕“嗯”了一聲，隨即深深的看了嬴璟宸一眼。
    他很想知道“光影之主”在目睹這一幕後心中究竟有何感想。
    但看見嬴璟宸麵無表情，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的樣子。
    摩根隻能默默歎了口氣。
    隨即示意眾人回歸各自的工作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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