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沒坐，手指隨意地劃過櫃台上一排做舊的青銅小件，發出輕微的磕碰聲：“茶就免了。三爺讓我過來瞅瞅。”
    他頓了頓，墨鏡轉向王胖子，同情的看著他，“三爺的‘喇嘛’都敢撂挑子。”
    王胖子心裏咯噔一下，後背有點冒汗。
    他搓著胖手，陪著笑：“哪能啊黑爺！
    您看您說的！
    我王月半是那種人嗎？
    主要是家裏，姐姐管得嚴！
    您是不知道，上次差點折裏頭，我姐那心啊，現在還懸著呢！
    她說了，錢夠花就行，命就一條！我這不得聽話嘛！”
    再說了，他有錢，夠了，多了就貪心了，除非他孤家寡人，他可能就尋刺激去了。
    “您瞧，我這都昭告天下了！金盆洗手，童叟無欺！”
    黑瞎子也明白，他隻是拿錢辦事。
    其他的關他什麽事情。
    他隻是有點羨慕王胖子，有家人多好啊，有人能管著你，被管著也是一種幸福。
    其實，他跟王月半那胖子，挺投緣的。
    別看王胖子平時咋咋呼呼，滿嘴跑火車，但骨子裏那份重情重義、關鍵時刻能豁出命去的血性，黑瞎子心裏是認的。
    兩人在道上打過幾次交道，雖然算不上過命的交情，但一起蹲過坑、分過贓。
    互相插科打諢罵過人，那種混不吝又帶點真性情的江湖氣，讓黑瞎子覺得比跟那些滿肚子彎彎繞的人打交道舒服多了。
    這也是為什麽，吳三省讓他來“看看”情況，他接了。
    錢是要賺，但順道來看看這胖子是真慫了，還是聽姐姐的話，也算有點私心。
    他來提醒一下胖子，小心吳三省，畢竟，那個人小心眼不算。
    心眼還不大。
    特別會遷怒別人。
    王胖子這麽幹脆地撂挑子，還是在這麽關鍵的時候，難保吳三省不會把這筆賬記在他頭上，以後找機會給他穿小鞋。
    王胖子也明白，兩人悄悄耳語了幾句。
    他的臉色不好看，但也承黑爺的情。
    在道上混跡多年的他怎麽可能不認識南瞎北啞，隻不過是配合別人演戲罷了。
    他還是羨慕黑瞎子的，他才賺兩份錢，黑爺能賺三份錢。
    以後就讓黑爺獨美了。
    黑瞎子：。。。。
    瞎瞎，我呀是收不到尾款的。
    王月瑤看黑瞎子過來跟她弟弟嘀嘀咕咕，就問他們幹嘛。
    王月半可不敢撒謊，就是說話委婉了一點。
    姐姐，有人罵我。
    王月瑤馬上就對吳三省不滿意了。
    她柳眉立刻倒豎，手裏的水杯重重往櫃台上一放：“罵你？誰罵你？是不是那個吳老三？！
    我就知道！自己沒管好手下人，倒怪起我弟弟來了？
    老東西不講理！”
    她對吳三省的不滿瞬間升級。
    “我弟弟現在不幹那些刀口舔血的營生，安分守己做點小買賣。
    三爺那邊，勞您回個話，就說小月月謝謝三爺惦記，以後有正經生意，歡迎照顧。”
    所以，不正經的就別來找我家孩子了。
    我家孩子不跟壞人玩。
    真要惹毛了她，她就把九門全弄死了，給別人加業績去。
    真當她是軟柿子啊，她可不是弟弟的軟肋，她是弟弟的靠山。
    “那是那是！姐姐說得對！”黑瞎子點頭如搗蒜，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安穩是福！胖爺有您這麽個姐姐，那是天大的福氣！三爺知道了，肯定也替胖爺高興！”
    他話鋒一轉，墨鏡似乎朝王胖子那邊偏了偏，聲音依舊帶著笑，“就是吧，三爺讓我給胖爺捎句話，瞎子純屬傳話啊，我就是一個跑腿的！
    姐姐可千萬別生瞎子的氣。”
    他還想蹭飯呢。
    姐姐的飯是真香。
    他已經聞到了，是玉米排骨的味道。
    王月瑤當然不會遷怒黑瞎子，因為她知道瞎子什麽錢都賺，上次還在盲人按摩呢，修下水道呢。
    這人雖然神神秘秘，油嘴滑舌，但至少今天沒逼她弟弟，隻是帶話和提醒。
    王月瑤還不知道瞎子把吳三省的話添油加醋呢。
    她瞥了一眼廚房方向，鍋裏“咕嘟咕嘟”的聲音更響了，玉米的清甜混著排骨的肉香霸道地彌漫開來。
    再看看弟弟那副“我很乖求表揚”的樣子。
    旁邊還杵著的戴著墨鏡但莫名顯得有點“可憐巴巴”的黑瞎子。
    王月瑤心一軟，歎了口氣：“行了，話帶到了就行。留下來吃個飯吧。月月一個多月悶在家裏，也無聊了，正好有人陪他說說話。”
    她特意用了“月月”這個小名，既是表達親近，也是強調——這是我家的孩子，你們那些打打殺殺的事，離他遠點。
    黑瞎子墨鏡後的眼睛瞬間亮了，嘴角那點笑意真切了不少：“哎喲！那瞎子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姐姐！早就聽胖子說姐姐廚藝好，今天可算有口福了！”
    他立刻順杆爬，絕口不提什麽三爺、喇嘛，仿佛真的隻是個來蹭飯的街坊。
    王胖子看著姐姐轉身去廚房忙碌的背影，又看看旁邊因為蹭飯成功而顯得有點“眉飛色舞”的黑瞎子，心裏很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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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他吸了吸鼻子，滿足地眯起眼——玉米排骨湯！姐姐萬歲！
    最後還是進廚房，給張麒麟打包了一份。
    畢竟，這位也算是救命恩人，就是恩人的救人方式讓他覺得在謀殺。
    這麽會救人，一定會被打的。
    總有一天會踢到鐵板的。
    黑瞎子跟張麒麟住在一起，這是道上默認的，找張麒麟就要先找黑瞎子，不然你是找不到張麒麟的。
    那就是撒手沒。
    信號差的要死的那種。
    所以在飯桌上，王月瑤也聽到了這次西沙海底墓，吳家小三爺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可是這個跟他們有什麽關係嗎。
    這不是吳三省得錯嗎。
    吳邪？那不都是吳家自己造的孽、布的局嗎？
    生在那樣的家族，攤上吳三省那麽個老狐狸當三叔，從出生起就注定是棋盤上最重要的那顆棋子。
    天真爛漫？
    那不過是吳三省精心培育出來迷惑對手、也迷惑他自己的保護色。
    好奇心重？
    那是被吳三省一步步引導、用無數謎題吊出來的本能。
    他那看似自由的選擇，哪一步不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走向既定的深淵？
    投胎，真是個技術活啊。
    黑瞎子咂咂嘴，姐姐說的對。
    王胖子是個通透的人，沒想到姐姐更加通透，沒看見，胖子這時候跟沒腦子一樣，隻會嗯嗯嗯了嗎。
    王胖子雖然早年也苦，但好歹有個把他當眼珠子護著的姐姐，能把他從泥潭裏拽出來。
    而吳邪呢？他那個家，那個三叔，那個姓氏，本身就是最大的泥潭和漩渦。
    吳三省口口聲聲“為了他好”，可哪一次不是把他往更深的險境裏推？
    這次西沙海底，吳邪遭的罪、受的嚇，說到底，根子都在吳三省那個環環相扣、冷酷無情的計劃裏。
    王胖子不去，或許少了個能緩衝的“潤滑劑”，但真正把吳邪置於險地的，從來就不是王胖子的缺席，而是吳家那深不見底的謀劃和利用。
    “嘖，都是命。” 黑瞎子低低自語了一句，帶著點看透世情的涼薄和一絲對吳邪那傻小子不自知的憐憫。
    這傻小子要麽破釜沉舟，要麽被逼瘋，要麽就會成為跟吳家一樣的人。
    瞎子還挺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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