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跟小孩計較，走路不穩當的小東西。
    張拂林還能生出這麽一個小玩意兒。
    那個悶葫蘆生出一個小悶葫蘆。
    時間過的真快啊。
    張拂林死的真快。
    張拂林。。。。
    他就說他不喜歡族人。
    這是所有張家人的共識。
    因為他們會撒鹽。
    還會淬毒。
    廚房裏熱氣氤氳，彌漫著米飯的清香和某種肉類燉煮的誘人醬香。
    張瑞安單手抱著小官，另一隻手卻異常靈活。
    他揭開砂鍋蓋子，濃鬱的紅燒香氣瞬間炸開，霸道地充滿了整個空間。
    這是他最喜歡的砂鍋燉豬蹄，就是砂鍋大了一點。
    小官原本安靜趴在他肩頭的小腦袋，立刻被這香氣吸引，微微轉動，清澈如琉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口咕嘟冒泡的鍋。
    好大一口鍋，能把小官裝下。
    另一個砂鍋裏燉的也是張瑞安的摯愛，紅燒羊蹄子。
    蹄髈燉得皮酥肉爛，醬汁濃鬱粘稠，色澤紅亮誘人。
    “嘖，火候剛好。”
    張瑞安滿意地用筷子戳了戳，輕鬆穿透了軟糯的蹄筋。
    他夾起一小塊吹了吹，自己先嚐了嚐鹹淡，隨即自然地遞到小官嘴邊，“來，小官，張嘴，啊——”
    小官明顯愣住了。
    他從有記憶起，被稱作聖嬰，接受的是敬畏或冰冷的審視，從未有人這樣親昵自然地喂他吃東西。
    也不會有人抱他。
    他小小的身體有些僵硬，眼神裏是懵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小嘴抿得緊緊的。
    像個小呆瓜。
    “團團，看看你弟弟。”張瑞安頭也不回地調侃，“跟你小時候一樣，給好吃的還發呆。”
    張拂生臉一紅，粗聲粗氣反駁“誰跟他一樣！我小時候可機靈了！”
    他小時候可不呆。
    但看著小官那茫然的樣子，他心底那點別扭又奇異地消散了些，哼，小孩？
    你隻要不跟他搶族叔的話，他就罩著他。
    張瑞安。。。。
    當年瑞安叔喂他吃飯時，好像也是這副樣子？
    他趕緊甩甩頭，把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去。
    他才不是那樣的人。
    他小時候就很聰明。
    他會自己吃。
    他才不是那個聖嬰都不會吃呢。
    張瑞安也不急，耐心地舉著那塊顫巍巍、散發著致命誘惑的蹄筋肉，在小官眼前晃了晃。
    “香吧？這可是我的拿手好戲，紅糖上色，黃酒去腥，香得嘞！外麵可吃不到這麽地道的。嚐嚐？不燙了。”
    也許是那香氣太過霸道，也許是張瑞安身上那種毫無侵略性的，慵懶又可靠的氣息讓人安心，小官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一些。
    還是孩子小好啊，長大了就不好騙了。
    小官試探性地，極其緩慢地張開了小嘴。
    張瑞安眼疾手快，溫柔地把那小塊肉送進他嘴裏。
    軟糯、鹹鮮、帶著絲絲甜味和濃鬱肉香的味道瞬間在小小的口腔裏彌漫開。
    從未嚐過的、如此世俗的強烈滋味讓小官的眼睛瞬間睜大了，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
    甜的。
    他甚至忘記了咀嚼，就那麽含著，感受著這陌生又令人愉悅的衝擊。
    好軟好香，好好吃。
    “噗……”張拂生沒忍住，看著小官那副被美食擊中的呆萌樣子笑出了聲。
    “瑞安叔，你看他，像不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傻麅子？”
    “他不傻，你可別胡說！”張瑞安笑罵一句，低頭看著小官，聲音放得更柔。
    “嚼嚼，慢慢嚼，好吃吧？好東西還在後頭呢。”
    這麽小的嘴巴，就小口吃。
    他輕輕拍了拍小官的背，讓他放心吃。
    小官這才笨拙地開始用小小的牙齒磨蹭那塊肉，腮幫子一鼓一鼓，專注得很。
    他咬的動。
    那清澈眸子裏最初的慌亂和不安，此刻被一種純粹的、對食物的好奇和滿足取代了。
    他甚至無意識地伸出小手，抓住了張瑞安胸前的衣襟，像隻找到了依靠的小獸。
    張瑞安感受到胸前的力道，低頭看看那隻小手，再看看懷裏專注嚼嚼的小腦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看吧，小孩子就沒有不喜歡吃的，大孩子都愛吃呢。
    什麽聖嬰不聖嬰的，那種傳銷名聲咱不要。
    他隻是個沒嚐過人間煙火味的小娃娃。
    多吃多喝，生活就會好起來的。
    張瑞安抱著小官，動作自然地盛飯、舀湯。
    “團團，別愣著，盛飯！多盛點，你瑞安叔我累著呢，得多吃兩碗。”
    張瑞安指揮著，語氣是理所當然的熟稔。
    張拂生認命地去拿碗，嘴裏嘟嘟囔囔“就知道使喚我，偏心眼兒，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但手上動作卻不慢。
    族叔一直都是這樣的。
    他瞥見小官抓著張瑞安衣襟的小手，心裏那點酸溜溜的勁兒莫名其妙又淡了。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生病，瑞安叔也是這樣抱著他，一口一口喂他喝藥膳粥，那碗粥的味道他記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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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菜上桌。
    張瑞安把小官放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特意加高了，這椅子，很多張家人都坐過，比如張拂生。
    那時候他父母都沒了。
    張瑞安拿起一個小碗，仔細地把蹄筋上的肉剔下來，搗得碎一點的，又拌了點軟爛的米飯和濃鬱的湯汁。
    再配上小黃瓜片。
    “喏，小官，你的。”
    他把小碗推到小官麵前，放上小勺。
    小官看看碗裏冒著熱氣的食物，瞅瞅張瑞安，再瞅瞅旁邊埋頭苦吃的張拂生。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張瑞安的手背。
    張瑞安正夾起一大塊豬蹄準備啃，被這小手一碰，動作頓住了。
    他低頭，對上小官那雙清澈平靜的眸子，小孩你想幹嘛，說話，不說話他不知道啊。
    小官張嘴。
    給我的。
    張瑞安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用自己幹淨的手背蹭了蹭小官同樣柔軟的小手背。
    “吃吧吃吧，都是你的。吃飽了才有力氣長大嘛。”
    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不懂沒關係的，聽著就好了，長大了什麽都會明白了，那時候就會想著不明白也挺好。
    小官似乎聽懂了這調侃，又似乎沒懂。
    他隻是收回了小手，笨拙地拿起勺子，學著張拂生的樣子，舀起一勺拌飯，努力地往自己嘴裏送。
    小官會自己吃飯。
    張家人很少被喂飯的，當然你癱瘓了，動不了了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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