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浩紋絲不動，手指一下下撚著那個黃銅打火機，外殼都快被他盤出包漿了。
    哢噠一聲，火苗躥起，在他線條分明的下頜投下一片暖光，又被他拇指無情摁滅。
    “她不是攀上高枝，有她的好男人聶宇了嗎？怎麽現在聶宇沒了就又來找我了？”
    聲音涼颼颼的，跟冰箱裏拿出來的汽水似的。
    “有能耐找他去，找我做什麽。當初走的時候不是挺瀟灑的嗎？怎麽現在想起我的好了？”
    陳九嘴唇動了動，想說王霞現在自身難保，泥菩薩過河，可話到嘴邊，看著薑浩那張平靜的側臉，又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他小聲嘟囔：“王霞……那也不是省油的燈啊，現在焦頭爛額的，聽說惹上事兒了……”
    陳九話音還沒落，手機又震起來了，嗡嗡聲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像催命符。
    他皺著眉接起，隻“喂”了一聲，聽筒裏就跟機關槍似的劈裏啪啦說了一通。
    他的臉色瞬間垮掉，幾乎是立刻用手掌捂住話筒，猛地湊到薑浩耳邊，聲音壓得像特務接頭：“少爺，剛收到的消息！王霞聯係上了一個叫林妙妙的，說是要找她幫忙弄假的護照，想趕緊跑路！”
    “林妙妙？”薑浩玩打火機的動作終於停了，他抬起眼看向陳九，眼神裏帶著一絲玩味。
    “哪個林妙妙？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是不是演那個、那個什麽宮鬥劇裏頭，老哭哭啼啼的那個小配角？叫什麽來著…妙、妙…？”
    “對，對！少爺你記性真好！就是她！”
    陳九點頭如搗蒜，語氣又快又急。
    “一個不怎麽紅的十八線小藝人，平時看著挺不起眼的。少爺，關鍵是這個林妙妙……她是條子的人！警方安插在娛樂圈的臥底！咱們之前查別的事兒，稍微帶出來過一點點線索，當時沒太在意……你說，這王霞是病急亂投醫還是根本就不知道？”
    薑浩眯起了眼睛，房間裏安靜得針落可聞。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紅木桌麵上敲擊著，篤、篤、篤，不緊不慢，卻讓人心頭發緊。
    他沒立刻說話，像是在腦子裏快速地過電影。
    “嗬，”過了幾秒，他終於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沒什麽溫度的笑，“看來王霞是真被逼到絕路了，連這種路子都敢摸。她平時那股子算計人的精明勁兒呢？被聶宇吃了？還是喂了狗？”
    他頓了頓，又問，“這消息準嗎？別是王霞放出來的煙霧彈，想詐咱們一波。”
    陳九趕緊道：“準！我們的人確認過了。林妙妙那邊也已經回話了，假意答應幫她，還約了地方，說是半小時後見麵。時間緊迫，少爺，咱們怎麽辦？”
    薑浩慢悠悠站起身，撣了撣自己深色襯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帶著點漫不經心，甚至有點意興闌珊。
    “行了，既然正主已經下場了，那就讓他們去忙活吧。咱們就找個好位置看戲就行，犯不著親自下場弄髒了自己的手。你說是不是道理？陳九。”
    他瞥了陳九一眼，“省得有些人又說我心軟，藕斷絲連的。”
    他轉身，看樣子是打算離開這間讓人有點悶的屋子，陳九卻急忙一步上前，攔在了他身前。
    “少爺，等等！還有個事兒……王霞那邊放了句話，指名道姓給您的。我覺得…這事兒有點大了。”
    薑浩腳步頓住，側過頭，眉梢微挑，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陳九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嚴肅，甚至帶上了一絲凝重。
    “王霞說，她手裏攥著一本賬本。她說那上麵……記錄著那幫人這些年所有見不得光的交易明細，每一筆都清清楚楚，時間、地點、經手人……她說都有。少爺，這……”
    薑浩臉上的那點懶散消失了，房間裏隻剩下兩人克製的呼吸聲，還有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聲。
    陳九緊盯著薑浩的臉色，語速加快。
    “她放出話來，你要是不拉她這最後一把，給她條活路，她就跟那本賬本同歸於盡，找個地方一把火燒個幹幹淨淨！誰也別想好過！少爺，這娘們兒瘋了吧？”
    “威脅我？”
    薑浩這次是真的笑了出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子毫不掩飾的嘲弄。
    “她以為她是誰？007啊？還同歸於盡？她有那個膽子嗎？當年分錢的時候怎麽沒見她這麽有骨氣？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
    “可是少爺……”陳九是真的有點急了，額角都見了汗。
    “那本賬要是真的……那、那裏麵牽扯的人和事兒可就太大了！萬一，我是說萬一真讓她給毀了，那……咱們這麽多年，不就白忙活了？”
    “我知道裏麵有什麽。”薑浩打斷他，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行了，天塌不下來。慌什麽。你見過我慌過嗎？”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
    “通知林妙妙那邊，戲，繼續往下演。穩住王霞，別讓她看出破綻，也別急著動手抓人。記住安全第一。”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銳利了幾分，“最重要的是想辦法套出那本賬本現在到底在哪兒。越具體越好。王霞這個人不見兔子不撒鷹，讓她覺得還有那麽點希望她才會開口吐東西。明白嗎？這次可不能再出什麽岔子了。”
    陳九連忙用力點頭：“明白，明白！我這就去安排！一定問清楚！少爺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去吧。”薑浩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辦。
    陳九轉身快步離開，腳步聲消失在門口。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
    薑浩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又哢噠一聲點燃，火苗在他眼前跳動。
    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本賬……確實有點意思。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王霞啊王霞，你還真總能給我找點事兒幹……真是個麻煩精。不過…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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