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浩的車在夜色中疾馳，街燈的光影在他臉上跳躍，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陳九坐在副駕駛，手裏捏著手機，屏幕上是《跨界舞台》節目組剛發來的文件，光線照得他臉色有點發白。
    “薑總，節目組的名單和流程都齊了。”
    陳九劃拉著屏幕，眉頭越擰越緊，“不過這流程……有點不對勁啊。說是文化交流主題，可怎麽看都像是給韓方那邊抬轎子的。劇本裏中方藝人基本都是陪襯，韓方那幾個偶像的鏡頭占了快八成。”
    他咽了口唾沫，指著其中一行，“還有這個環節，居然安排劉老——劉明山大師給他們伴奏，還是……改編成電音風格的民樂……”
    薑浩沒立刻說話，手指在方向盤上極有節奏地敲了敲，像是在計算著什麽，車廂裏隻有引擎的低吼和指尖敲擊的輕響。
    “嗬。”一聲極輕的冷笑從他喉嚨裏溢出，“sky那幫人，算盤打得倒是響。文化交流？我看是文化‘扶貧’吧？拿我們的東西去貼他們那幾個花架子的金。真以為塗幾層粉，染個怪毛，蹦躂兩下就成國際巨星了？也不照照鏡子。”
    陳九連連點頭，語氣裏帶著掩不住的擔憂：“我查了，節目組的總導演姓金，韓籍，在圈內是出了名的親韓派，捧自家人的手段……挺露骨的。”
    聽到這兒，薑浩的眼神徹底沉了下去，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骨節泛白。
    他沒再說話，隻是猛地一腳油門踩到底，引擎瞬間爆發出憤怒的咆哮，撕破了夜的寧靜，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猛地向前竄去。
    陳九被這突如其來的提速狠狠摜在靠背上，心髒差點跳出嗓子眼，趕緊死死抓住了扶手，心裏瘋狂嘀咕：完了完了完了，薑總這火算是徹底點著了，這回怕是要掀桌子。
    節目拍攝現場，幾百盞燈把棚內照得如同白晝，人聲嘈雜，各種設備運行的嗡嗡聲混在一起。
    薑浩戴著一頂黑色棒球帽，帽簷壓得極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低調地混在忙碌的工作人員中。
    陳九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手裏緊緊攥著平板，屏幕亮著，隨時準備匯報新情況，表情緊張得像要去上戰場。
    舞台中央，那支被節目組和粉絲吹得天花亂墜的韓團正在彩排。
    一首節奏感極強的舞曲震得空氣都在顫動，幾個染著五顏六色頭發的年輕男孩動作倒是整齊劃一，臉上的表情管理也確實到位，像是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精致娃娃。
    台下的工作人員和一些提前混進來的粉絲被帶動得跟著節奏晃動身體，尖叫聲此起彼伏，氣氛熱烈得有些虛假。
    薑浩站在角落的陰影裏，眯著眼打量著台上那幾個花裏胡哨的家夥。
    “就這玩意兒？”他低聲嘀咕，聲音不大，剛好夠旁邊的陳九聽見，“蹦來蹦去跟馬戲團耍猴似的，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天皇巨星了？這舞跳得……嘖，鬆鬆垮垮的，還沒樓下廣場舞大媽有力量感呢。”
    陳九嚇得趕緊湊近，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音：“薑總，薑總！您小點聲，這周圍都是人……不止這個，還有更離譜的。”
    他把平板又往前遞了遞，“節目組的劇本，要求我們中方藝人全程配合韓方的表演節奏，還要刻意弱化咱們自己的文化元素，說是為了……‘融合’。比如有個環節是書法展示，請了國內很有名的張文海老先生，結果劇本裏居然安排……”
    陳九的聲音有點發顫，“安排張老寫……寫韓文書法，宣傳什麽‘東亞文化共融’。”
    “寫什麽玩意兒？”薑浩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點，隨即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但那股子刺骨的寒意卻讓陳九脖子後麵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再說一遍？讓張老寫什麽？”
    “寫……寫韓文的‘撒浪嘿喲’之類的流行語……”
    陳九硬著頭皮，手指顫抖地點著平板上那刺眼的一行字，恨不得當場把這破平板砸了。
    薑浩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他猛地一把摘下頭上的棒球帽，看也沒看就隨手塞進陳九懷裏，露出一張布滿寒霜的臉。
    他的眼神直直掃向不遠處燈光璀璨的導演席。
    那個姓金的總導演，一個腦門鋥亮的中年男人，正拿著對講機唾沫橫飛地吆喝著什麽，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對著韓方團隊那邊一個看起來像是經紀人的女人不停點頭哈腰，那姿態簡直像見了親爹。
    “文化共融？”薑浩咬著牙，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硬擠出來的，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拿我們五千年的文化底蘊，去給這幫連自己祖宗是誰都快搞不清的棒子鋪路，還真是他們的風格！讓張老寫韓文？這他媽是哪個腦子被門夾過的想出來的餿主意？”
    他不再停留片刻，邁開長腿，甩開步子，徑直朝著導演席大步走去。
    那架勢根本不像是去理論，倒像是要去拆了那地方。
    陳九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趕緊手忙腳亂地把帽子和平板緊緊抱在懷裏，小跑著跟上，嘴裏還在徒勞地低聲勸阻：“薑總，薑總！冷靜點！這兒人多眼雜，還有媒體在……咱們可以先找製片人談談，或者聯係國內這邊的負責人……”
    “談？跟誰談？跟那個禿子談？還是跟台上那幾個連中國話都說不利索的玩意兒談？”
    薑浩腳步絲毫不停，語氣裏帶著誰也攔不住的狠勁，“我今天倒要親自問問這位金大導演，他嘴裏的‘共融’，到底是哪個牌子的‘共融’！是把我們的臉按在地上摩擦的‘共融’嗎？！”
    薑浩腳步又快又沉，咚咚咚，像戰鼓擂在了每個聽到的人心上。
    這哪是來觀摩彩排，分明是閻王爺來點卯，還是臨時加急的那種。
    總導演正唾沫橫飛地吹噓著什麽“藝術創新”，眼角餘光掃到薑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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