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讓他嚐嚐咱們永明鎮18磅炮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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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4日夜,
    龍門港的潮水拍打著趙公明號的船舷,
    李國助與南居益並立在甲板上,風裏帶著海泥的腥氣。
    南居益望著遠處風櫃尾堡的燈火,眉頭緊鎖:
    “國助,那棱堡是紅毛夷的巢穴,留著終是禍患,拆了,才能讓百姓安心。”
    李國助從懷裏掏出一卷圖紙,借著燈籠的光展開,
    那是他繪製的風櫃尾堡結構圖,棱堡的銳角射界、隱蔽炮位標注得清清楚楚。
    “撫台請看,”
    他指尖點在西側牆垣,
    “這棱堡的交叉火力能覆蓋整個馬公灣,比咱們的方形堡壘防禦強十倍。”
    “去年倭寇襲擾廈門,若有這樣的堡壘,何至於損兵折將?”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
    “更重要的是,築這城死了八百多福建勞工。”
    “他們的屍骨混在石縫裏,拆了堡,就像掘了他們的墳。”
    “留著它,刻上勞工的名字,既是警示後人,也是給死者一個交代。”
    南居益沉默了。
    他想起白日裏登堡時,石牆上隱約可見的血痕,想起那些勞工家眷在泉州碼頭哭嚎的模樣。
    李國助又道:“至於紅毛夷想卷土重來?撫台請看——”
    他指向趙公明號的炮口,
    “永明鎮的24磅炮能打六裏,忠魂堡隻要駐上三百兵,配上十門炮,就是銅牆鐵壁。”
    忠魂堡是他給移交明朝後的紅毛城取的名字。
    燈籠的光暈在南居益臉上晃了晃,他終於點頭:
    “好,就依你,但你得派人訓練官兵如何使用棱堡。”
    曆史上,明朝最初堅持拆除風櫃尾堡,怕荷蘭卷土重來。
    但李國助的勸說讓南居益改變了主意,
    不僅因為華工的犧牲,也因為後者看到了棱堡的防禦優勢在實戰中的表現。
    八月十五日的棱堡大廳,橡木桌兩側的氣氛比昨日更沉。
    南居益落座時,目光掃過宋克,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風櫃尾城及財物移交大明,此事不必再議。”
    宋克一怔,他原以為拆堡會是最大爭議,沒想到明朝竟直接要“移交”。
    他看向雷耶斯,對方卻先開了口,用荷蘭語道:
    “司令,永明鎮已承諾,隻要協議達成,商館的生絲和毛皮采購價降低一成,”
    “這對公司全年利潤是筆不小的補充。”
    桑特沃特立刻補充:
    “格羅寧根號的貨艙空著,早一天談成,就能早一天裝貨回巴達維亞。”
    “台風季還有一個月,拖不起。”
    宋克心裏明鏡似的,永明荷蘭商館本就是東印度公司的據點,給商館特權,實則是給公司讓利。
    但二十萬兩的賠償像塊巨石壓在心頭,他敲了敲桌子,對林登萬道:
    “東印度公司可以接受移交堡壘,也能承諾不再騷擾福建沿海、送還勞工。”
    “但賠償……最多五萬兩白銀,這是巴達維亞的死命令,再多一分,我隻能請辭。”
    宋克同意保留堡壘,實則暗藏重回澎湖的妄想,卻不知李國助早已算準:
    有永明鎮的艦隊在,有忠魂堡的明軍駐守,荷蘭人再也無法踏足澎湖。
    至於同意賠償5萬兩,看似是妥協,實則是李國助用火力優勢和貿易籌碼織成的網,
    東印度公司要想保住東亞市場,就必須付出這筆“學費”。
    曆史上,明朝確曾提出過5萬兩白銀的賠償,但宋克並沒有同意。
    李國助沒接話,反而讓鄭芝龍攤開一本賬冊:
    “宋克司令不妨看看,澎湖之戰,明軍耗銀十八萬兩,含火藥、軍餉、戰船修補;”
    “被擄勞工一千一百五十人,活下來不足三百,撫恤金按每人百兩算,需七萬兩。”
    “合計二十五萬兩。我們隻要二十萬,已是讓步。”
    他合上賬冊,語氣平穩卻帶著鋒芒:“五萬兩?連勞工的骨頭都埋不起。”
    俞谘皋在旁按劍附和:
    “紅毛夷在堡裏屯的火藥、糧食,少說值三萬兩,移交時折算進去,也不夠零頭。”
    宋克的臉漲紅了。
    他知道雷耶斯說的“讓利”是實,但二十萬兩實在超出底線。
    “十萬兩,”他咬牙道,“分兩期支付,用大員港的鹿皮抵一半。再多一分,不必談了。”
    “二十萬兩,一分不能少。”
    李國助寸步不讓,
    “可以先付五萬兩現銀,剩下十五萬兩分三年還清,年息一分。”
    “若逾期,永明鎮有權扣押荷蘭商船抵債。”
    “利息?”宋克猛地拍桌,“東印度公司從未向任何勢力支付過利息!這是侮辱!”
    他霍然起身,
    “林登萬,告訴他們,要麽接受五萬兩,要麽繼續耗著,熱蘭遮號的炮還能響!”
    雷耶斯想再勸,卻被宋克瞪了回去。
    南居益臉色一沉,對俞谘皋道:“看來紅毛夷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談判不歡而散。
    鄭芝龍看著宋克離去的背影,對李國助道:“這老小子是鐵了心要扛?”
    李國助望著風櫃尾堡的炮位,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扛?那就讓他嚐嚐咱們永明鎮18磅炮的滋味。”
    8月17日午時,
    澎湖灣的風突然轉向,西南風卷著浪頭拍打著船舷。
    李國助站在關羽號的艦橋,對信號兵道:
    “掛黑旗,通知娘媽宮,午時三刻,準時炮擊風櫃尾堡西側彈藥庫。”
    黑旗升起時,娘媽宮的明軍炮手已將八門仿製紅夷炮校準完畢。
    俞谘皋親自點燃引信,大喊道:“給紅毛夷醒醒盹!”
    轟鳴先從關羽號響起。
    18磅鐵彈拖著白煙掠過海麵,在一千八百碼外精準命中風櫃尾堡西側的石牆。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卻見石屑飛濺如暴雨,炮彈穿透了三尺厚的石牆,在堡內爆出一團煙塵。
    “偏了半尺,”鄭芝龍盯著望遠鏡,“炮口再抬一分。”
    第二輪炮擊校正了角度。
    炮彈直接砸在彈藥庫的木頂,將其掀飛半片,幾桶火藥滾到堡牆下。
    宋克正在堡內清點彈藥,聽見巨響猛地衝出指揮室,正好看見第三輪炮彈撕開倉庫的地基,土石裹挾著火星噴湧而出。
    “快!把火藥全運到地下窖室!”
    宋克嘶吼著,卻發現士兵們動作遲緩,永明鎮的炮太準了,每一發都像長了眼睛,打在最要害的地方。
    西側的三門炮被落石砸毀,炮位上的士兵慘叫著被埋在土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