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你是不是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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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思齊恍然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弘濟小友,”
袁可立指尖點在奴兒幹都司輿圖上寧古塔與阿勒楚喀的標記處,目光沉靜,
“你可知寧古塔城和阿勒楚喀要塞,築的是否堅固?”
“根據雙城衛去年年底送來的情報——”
李國助語氣肯定,
“寧古塔城牆是夯土的,還在築,估計不太可能包磚,阿勒楚喀要塞主要是木石混築。”
他輕搖了搖頭,語氣裏帶著幾分不以為然,
“他們人手畢竟有限,這兩年又一直跟明軍在遼東拉鋸,”
“野豬皮再重視,也不可能抽調太多人手去築城,”
“築城技術也差的很,哪怕是跟我們築的木城相比都差得遠。”
袁可立眉頭微蹙,指尖在輿圖上輕輕摩挲著:“可現在差不多又過了一年了呀。”
李國助重重點頭,語氣篤定:“那最多也就是加高了點,不足為慮。”
袁可立沉吟片刻,抬眼道:
“弘濟小友,老夫倒是覺得,內河戰艦的火力不光要夠勁,還得對症。”
“寧古塔城牆是夯土,阿勒楚喀是木石混築,12磅炮轟塌夯土牆夠用,”
“但對付木構工事,是不是得添點火攻的手段?”
“咱們水戰中有一種常用的飛天神火彈或許有用。”
“袁公這話說到了實處。”
李國助聞言抬眼,笑意裏帶點西洋法子的明快,
“陶罐裝硫磺的‘飛天神火彈’我見過,是輕便,但撞在船板或城牆上容易碎,火頭也短。”
“不如學紅夷做‘鐵殼燃燒彈’,把12磅實心彈掏個窟窿,裏頭塞瀝青、硫磺和浸了油的麻絮,彈殼上鑽三四個小眼。”
“打出去鐵殼不破,火從眼裏竄出來,水潑不滅,能燒透兩寸厚的木板。”
“不用改炮,就是鑄造炮彈時多幾道工序,咱們的爐子能做,比陶罐經用得多。”
“當年在登萊,我用水師攻島,最怕的就是敵艦貼上來近戰。”
沈有容突然道,
“這鬆花江窄,建奴若用小船纏上來,光靠炮怕是來不及。”
“側舷是不是該留些位置,裝幾門佛郎機快炮?”
“不用大,3磅就夠,射速快,能打霰彈,近了能掃散登船的兵。”
李國助低頭沉吟片刻,抬眼道:
“沈將軍顧慮的近戰風險,正是我先前盤算時卡殼的地方。”
“側舷那4門6磅回旋炮,打人轟船都是好手,”
“但射速稍慢,裝一發的功夫,建奴小船能衝近十步,”
“真等小船貼到三丈內,怕是來不及。”
他指尖在草圖側舷劃了道弧線,
“所以您說的‘快炮’是對症的,隻是佛郎機還能再精進些。”
“荷蘭人在萊茵河對付海盜時,用一種3磅滑膛蛇炮,”
“炮尾帶鐵環卡進甲板的滑槽裏,後坐時順著槽滑出去,”
“不用人扶著穩炮,換子銃時倆人就能搭手,比佛郎機快一倍還多。”
“打霰彈時,炮口那圈喇叭形的擴口,能讓鐵砂散得更勻,二十步內跟撒網似的,”
“建奴兵想跳幫,剛露頭就得被掃下去。”
他敲了敲側舷兩門6磅回旋炮中間的空位,
“這位置剛好能嵌兩門,不占6磅炮的地方,又能跟6磅炮錯開射界。”
“6磅炮轟遠處的船,這蛇炮守近處的舷,快慢搭配著來,才算把近戰的窟窿補上了。”
沈有容眉峰一挑:“這麽說,6 磅炮留著,再加這蛇炮?”
“正是。”
李國助點頭,
“6磅炮打百步外的小船正好,蛇炮打二十步內的敵船上的人,燧發槍打十步內的跳蕩手。”
“三層火力套著,任他小船從哪衝,都有家夥等著。
沈有容撫掌道:“這麽一來,遠中近都顧著了,比單靠大口徑炮穩妥得多。”
袁可立撫須點頭:“鐵殼彈耐撞,蛇炮省人力,是比老法子強。”
沈有容又補了句:
“還有船首的12磅炮,是不是可以裝個‘可旋轉炮架’?”
“原先是固定朝前,若遇河道轉彎,想打側麵的目標就得掉轉船身,太費時間。”
“加個轉盤,能轉六十度角,靈活多了。”
李國助在船首畫了個帶鉛片凹槽的轉盤:
“沈將軍這主意說到了點子上。不過六十度怕是太活,急流裏容易晃。”
“紅夷有種‘樞軸架’是轉盤底下墊三層硬木,木縫嵌鉛片,”
“轉的時候順溜,停住時鉛片卡進凹槽,能定在三十到四十五度,比固定的活泛,又比六十度穩當。”
“轉彎時打側後方的船,不用掉船頭,炮手扳著炮耳就能轉,練兩天就熟。”
他把草圖推過去,笑道:
“這麽改,既借了二位大人的實戰經驗,又添點西洋船的巧勁,火頭更烈,近戰更靈,轉炮更快,還不用動船的筋骨。”
“三天內出細圖,保準炮位、彈藥、炮手站位都妥帖。”
袁可立與沈有容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裏的認可。
沈有容道:“這洋法子雖新,卻在情理之中,比老章程更得勁,就這麽定了。”
“咳咳。”
三人正討論的火熱時,韓溪亭突然輕咳了兩聲,
“少東家設計的內河戰艦確實挺好,但你是不是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呀?”
“什麽事?”李國助問道。
“你有想過,三萬大軍沿阿速江北上去黑龍江,究竟需要多少艘船嗎?”
韓溪亭問道,
“此外,糧草輜重的需求量,你是否也進行過周密考慮?”
“啊!”
李國助恍然地大叫一聲,抬手重重地拍在了腦門上、
他正懊惱著,韓溪亭已轉身從案上取了紙筆,蘸著墨汁在糙紙上畫出兩道歪歪扭扭的河道,
“少東家請看,阿速江上遊水淺,到了中遊水才深了些,河道也寬了些,船得分著用。”
她指尖點在阿速江草圖上遊的位置,
“這一段水最淺處才沒腰,隻能用哨船,”
“長七丈,吃水不到二尺五寸,每艘能載三十人,帶五石糧草。”
“三萬弟兄,光運人就得一千艘。”
“一千艘?”李國助瞪大了眼,“這得占滿整條江了吧?”
“還沒完。”
韓溪亭筆鋒一轉,在紙上畫了個小點,
“還得配三百艘網梭船。這船小,獨木改造,雙槳兩人,專管前頭探淺灘、傳消息,”
“不然一千艘哨船擠在一處,撞上暗礁就得堵半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