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進門，小晴便在偷偷打量坐在中央首位的老太君。
    在將軍府工作將近一年，雖然小晴也是個大門不出埋頭幹活的，但主人家的基礎信息她還是了解的。
    將軍府裏的國公爺是世襲一等公爵位，老國公也就是老太君的夫君是上一任的國公爺，後來去世後傳承給了老太君的嫡長子，也就是現任國公爺。
    這個一等公爵位已經傳承多年，早年的第一任國公爺是靠著戰場拚殺、鎮守邊疆立下汗馬功勞獲取的冊封爵位，將軍府一脈算是武將出身的家族。
    將軍府是手握重兵的權臣家族，雖說老太君年歲已高，內門大小事務都更願意放權給大夫人，也就是她的大兒媳，將軍府這個現任女主人去管，但國公爺也是孝順的，而且掌權多年，府內外沒有人敢小覷老太君。
    雖然現在她喜歡吃齋念佛，看起來慈眉善目。
    沒錯，這也是小晴第一眼，對老太君的第一印象。
    眼前的老婆婆眉眼間盡是慈祥神色，手中一串看不出價值的墨黑佛珠輕輕撥動，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慈祥的老奶奶。
    那慈祥的氣質，讓小晴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她原本住在千裏之外的南方城市，據說母親在那邊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後來為了愛情跟著她那個秀才父親跑路了。
    是的，為了愛情。
    她並不想結果論地批評母親是否愚蠢、是否值得，隻會覺得母親是個勇敢的人。
    她兩三歲的時候，母親把她帶回去偷偷見過外婆一麵，印象之中那位外婆也是如此的慈眉善目。
    母親家裏的其他親人並不待見她們這對母女，甚至覺得母親這樣偷跑出去私自懷孕生子是丟臉行為。
    所以小晴也不會在意那些母族親戚。
    她自問活得通透。
    上一輩的是非對錯她沒有辦法改變，也沒能力做些什麽，既然如此，何必拿那些糊塗賬困擾自己。
    人活一世，隻要在意那些值得在意的人就行。
    唯一有所掛念的，就是那位年邁慈祥的外婆而已。
    如今驀然看到這位慈祥的老太君，她竟不自覺地在心中將眼前的老人和印象裏外婆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她很快垂下眼神，隱去了眼神之中的思緒。
    她有清晰的自我定位，她不過是個入了奴籍的最下等的丫鬟而已，讓別人知道她覺得老太君像外婆，旁人隻會覺得她逾越，甚至還會以為她想要攀附、動機不純。
    放好茶盞，她剛準備回到黃芩姐姐身旁站好，卻看到老太君朝她擺手，示意她在麵前站好。
    “抬起頭讓我瞅瞅。”
    “嗯，也是個俊丫頭。”
    老太君滿意地點頭。
    其實老太君院子裏的丫鬟就沒有長得差的，顯然老太君挺喜歡小晴這一款看起來軟糯嬌小的類型。
    今天的小晴一身紅色的衣裙以及紅色頭繩紮起的雙丫髻討喜極了，就像是過年貼紙上的福娃一般。
    “這批三等丫鬟進府都快一年了，熟悉後大家心底裏也開始活泛起來，不是偷懶就是跑去往了，就她還老實巴交地待在後院掃地。”一側的芍藥少見地露出幾分笑意說道。
    芍藥為她講話，小晴垂下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詫異。
    這位芍藥姐姐在丫鬟們的眼裏可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存在。
    本身性子就是冷淡的，平常不苟言笑，又掌握丫鬟們的生殺大權，對於她，小丫鬟們害怕極了。
    小晴清楚地記得，今天是第一次和芍藥姐姐接觸，第一次說上話，對方突然為她說話，她心底裏自然非常詫異。
    “哦？”老太君似乎來了興致，笑嗬嗬地問她。“你為什麽不去歇著？大家都去了，不是嗎？反正院子裏的活也少，你們偶爾偷閑，黃芩也不會責怪你們。”
    小晴低眉順眼，乖巧應道。
    “我在值班，黃芩姐姐有安排好的，不管別人怎麽樣，都應該把自己的事做好才是。”
    “我一向寬和，就算你們離開一時半會也不會苛責於你，提前將工作完成就行。”老太君這話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還是說出來逗小孩玩。
    反正小晴有幾分另一個世界裏，班主任老師說“反正xx老師也不在意檢查你們的作業，你們做不做無所謂不是嗎。”
    她敢應，班主任老師肯定大耳瓜子抽過來。
    現在她身份低微，更是不敢應。
    再說了，她原本就不是那種缺心眼的。
    “我的工作也很輕鬆的，就掃一下後院的地，掃完我也能休息。”小晴乖巧應道。
    “老實丫頭。”老太君顯然對她有幾分好感。
    小晴一下子是沒想明白。
    其實滿院子裏的小丫鬟們多多少少的都想要表現想要露臉，討好分配工作的大丫鬟，搶著跑腿露臉，往主人家前麵湊，這種想要出位的心情無可厚非。
    其實老太君掌管將軍府這麽多年，都是千年的狐狸,什麽聊齋沒見過，她平常沒吭聲隻是那群小丫鬟們沒觸及她底線而已，別以為她這幾年念佛就真把她當成什麽慈祥不問世事的老奶奶。
    在這高牆大院，老太君做了這麽久的當家主母，什麽東西沒見過，那群小丫鬟們的心思，隻是一眼她就能看透個七七八八。
    都是玩剩下的。
    但這個小晴卻不一樣。
    她似乎真的不像和其他丫鬟一樣往上爬，隻是老實安分地完成眼前的工作。
    就是這一份老實安分，就讓老太君多看了她幾眼。
    在一群高個子裏，小晴這個小豆丁就顯得非常顯眼。
    她這種老實巴交的性子，擺在一群想要出挑的丫鬟裏，自然也是一種另類的鶴立雞群。
    更何況，這次黃芩長時間放縱這群小丫鬟不管教，也是老太君授意的。
    目的就是為了選出這麽一個老實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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