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院子裏工作輕鬆，其實也沒有太多工作分與給這些小丫鬟們做，這些小丫頭六七歲被選進老太太院子裏更多的是教規矩養心性。
    年初的時候小晴升為一等丫鬟，現在青黛再離開，小房間裏就空出來了兩個位置。
    想來很快就會有新來的小丫鬟。
    “你這些事情，背地裏和我說說就算了，特別是房間裏來了新人，你又不知道對方品性如何，亂說八卦可使不得。”
    即便已經說了很多次，但小晴還是忍不住叮囑，她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不止一次叮囑過好友蒹葭。
    “哎呀，我知道啦，你怎麽和我娘一樣……”蒹葭抱怨了一句，隨即又看向對方。“別光說我啊，隻會教我，說有些話不能和別人亂說，就怕一些話落在主子耳中招來大禍。”
    “你倒好，有事直接和老太太說了。”
    “你是沒讓別人將話傳給老太太，自己直接就老老實實地交代了。”
    “我啊，我不一樣。”小晴笑道。
    轉眼間在老太太屋子裏伺候了半年多，這半年以來，她似乎挺得老太太喜歡，很多帶頭送禮品、問候其他院主子的工作都是由小晴這個小豆丁帶隊，這也是老太太傳遞的意思，小晴現在已經是她麵前得寵的丫頭，其他各房主子也不敢怠慢，每次出去都有不菲打賞。
    但得了什麽賞，聽到什麽話，她都會和老太太說，區別隻是在於，一些不方便太多人知道的事情，她會在伺候老太太休息的獨處時間說。
    “哪裏不一樣？”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得先明白一個道理。”小晴看著眼前燃燒的枯葉，火光映得她一雙大眼又黑又亮。“我認為，人想要不糊塗，得先想明白幾件事。”
    “什麽事？”
    “目的與定位。”
    “前者決定了你努力的方向，讓你努力前進的時候不迷惘、不走錯。後者決定了你現在的位置，讓你清楚自己在哪裏。”
    “我以自己為例子，我的目的是輕鬆自在地活下去，我認為現在老太太院子裏的生活就挺輕鬆自在的，所以我現在就完成了自己的基本目的，接下來的努力隻是為了維持現狀，因為這個現狀就是我想要的。”
    “日後出府了，我得有足夠的銀錢，有足夠的背景，才能維持這種輕鬆的生活。所以努力完成工作，討得老太太歡心，我既能得賞獲得銀錢，又能得到老太太照看。”
    “所以為了我的目的，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隻需要努力做好本職工作，懂了嗎？”
    蒹葭點了點頭，但表情還是有些似懂非懂的感覺。
    “目的不明確，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豈不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努力過後可能爭取到的並不是自己想要的，徒勞且可笑。我們一般管這種人叫拎不清。”
    “哦，就像那青黛一樣。”蒹葭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你都學會搶答了啊！”小晴笑著說道。“我們又不知她的目的是什麽，如果她的目的一開始就是順著杆子往上爬當主子呢？”
    “接下來說到定位。”
    “簡單來說就是要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知道自己什麽身份，應該做什麽事，什麽事情可以做，什麽事情做不到。”
    “對自身定位不準，明明沒什麽本事，卻覺得自己很厲害，豈不是典型的眼高手低？明明身份低下，卻有著高高在上的傲慢，豈不容易得罪人招來禍事？”
    “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我不算什麽聰明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充其量隻是有些奇思妙想弄些新奇吃食，懂得講幾條故事而已。”
    “這樣子的丫鬟，為何能占據老太太屋子八個貼身丫鬟之一的身份？”
    “為何芍藥姐姐和老太太唯獨青睞於我？”
    “這說起來，我還得感謝那位沒見過麵的紅茴姐姐，畢竟我頂的也是她的位置。”
    “那紅茴原本也是老太太喜歡的丫鬟，也是老太太院子裏唯一一個攀上世家少爺床上的丫鬟。”
    “無論在哪裏，丫鬟勾搭主子都是大忌，也是主母管教不嚴的丟臉事情。”
    “老太太教養出來的丫鬟一直都是極好的，端莊大氣聰慧識禮，卻沒想到這麽多年沒出事，一出事就整了個大的，貼身丫鬟居然勾搭上了首輔家的大公子。”
    “紅茴姐姐過後，老太太興許是覺得，比起聰慧、比起繡工等技能，作為丫鬟老實本分才是基礎。”
    “所以那天大家都去領賞、都休息去了，唯獨我一個人留下了，讓院子裏的人覺得我是個老實丫頭。”
    “畢竟我的確是個老實的。”
    “哪裏有人誇自己老實的，也不臉紅……”蒹葭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也不算自誇吧，畢竟對於她們來說想要追求的攀上主子，甚至成為同房丫鬟、姨娘，一躍成為主子，這些事情都不是我想要的。”
    “既然明白老太太和芍藥姐姐都喜歡我的老實本分，我又何必在她們麵前抖機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不會幹。”
    “再說了，以我這道行，有事情還能瞞得過老太太的眼睛？還不如主動坦白，還落得個老實的好名聲。”
    “再說了，我也沒做什麽虧心事啊，不怕和老太太說。”
    “不止如此吧，你說的這些雖然也有道理，但不至於讓你什麽話都對老太太說。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你一直強調著禍從口出，整天說什麽少說話多做事。”
    “當然。”小晴笑了，笑容比之剛才，更加柔軟溫暖。“老太太很像……”
    “很像我外婆。”
    蒹葭詫異地看向笑得一臉暖萌的好友。
    “這可是逾越的話。”
    “當然。”小晴並不否認。這種話說出去逾越之罪可大可小，這是明目張膽的攀老太太的關係，萬一惹得主子不快，會惹禍上身。
    “隻是這一種感情，讓我想要試著相信老太太。”
    小晴說著便看向一側的好友，臉上笑容更深，兩側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就像我相信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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