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蒹葭最後還是一錘砸在桌子上，直接奪門而出。
    小晴向李氏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也不再去管對方的反應，追著好友的背影出去了。
    蒹葭掩麵哭泣也沒跑多快，小晴比她短了一截的小短腿勉強跟上。
    走出李家所在的街道，轉入另一片安靜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片地方與熱鬧的街道僅有一牆之隔，耳邊還能聽到隔壁街道小販的吆喝聲。
    小晴追上好友，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掏出手帕，抬手給好友擦拭臉上的淚痕。
    但蒹葭比她高出一截，即便小晴努力地踮腳抬手，在擦到高一點的位置的時候還是讓她感覺有些夠不著，腳尖踮直了伸出的手也有些微顫，顯然挺累的。
    “我說，你就不能彎下腰嗎？”小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因為剛才一路跑來，讓不擅奔跑的小姑娘此時呼吸還有些不暢，嬰兒肥的小圓臉也染上了一抹好看的紅熏，因為不滿下意識的皺眉與腮幫子微微鼓起，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粉嫩的糯米糕點，可愛極了。
    看到好友這般嬌憨模樣，蒹葭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
    “哦，笑了。”小晴也跟著笑了起來。“不氣了？”
    “怎麽可能。”蒹葭有些氣急敗壞。“如果能氣死的話，我都輪回九趟了。”
    雖然不像剛才那般反應激烈，但此時冷靜下來的蒹葭語氣還是難掩失落。
    “小晴。”
    “嗯？”
    “我很討厭我哥。”
    “看得出來。”
    蒹葭笑了笑，接著說下去。
    “小時候，我奶奶還在的時候，奶奶就很討厭我，一直說我是賠錢貨。家裏有好吃的總是哥哥先吃。”
    “我娘雖然不會說我是賠錢貨，但她也偏愛哥哥。”
    “剛才的糕點，你也看見了？”
    “無論是什麽東西，她總會想著給哥哥留一份。”
    “我一直對自己說，那是我娘自己的東西，無論以前她怎麽分，那都是我娘的事，她自然有權分配自己的東西。那糕點是你帶過去給我娘的，我娘的東西她自然可以處理。”
    “但我就是氣不過……”
    “我也是她的孩子，為何如此偏心？就因為我是個女孩？”
    小晴聽著好友的話，許久後才長呼一口氣。
    “這不是男孩女孩的問題。”
    “這是人的問題。”
    “你娘是偏心的人，但你爹不偏心吧？”小晴是知道蒹葭父親李同的，李同更為開明講理，蒹葭不止一次和她說過還好家裏有父親在，要不然她是不會想回家的。
    想到從不偏心的父親，甚至因為母親的偏心行為，父親還會偶爾補償一下自己，蒹葭的心情也寬慰許多。
    “至於說大多數家族都偏愛男丁，不喜女孩，我覺得這個問題得換個角度去理解。”
    “我認為，價值決定地位。”
    “也就是說，你這個人能創造什麽價值，就會得到相應的地位。”
    “你從小生活在這片平民區，應該也見過不少窮人吧？”
    看蒹葭點了點頭，但並未插話。
    “我進國公府以前，我爹所在的那個村子非常窮，比這京城的貧民區窮多了。村民僅靠家裏的幾畝田種地謀生，無論是種地，還是走上幾十裏路去鎮上做短工賺點工錢，這些都是力氣活，自然男孩更有優勢。如果是讓你選，你應該也會選幹活更有力氣的男孩吧？”
    蒹葭點頭。
    “而且在我老家那個村子，家裏如果男人少了，會被人欺負的。鄰裏之間田地之間總會有些糾紛，這種村裏的小事一般沒人跑幾十裏路去告官，這種事情隻能私底下解決，一言不合抄著榔頭就打起來是常有的事，要打架，自然是力氣更大身材更強壯的男丁有利，如果是這種情況，你作為家裏的長輩，你也會更喜歡男丁吧？”
    蒹葭再點頭。
    “還有一扯到男女問題就躲不開的婚嫁生子問題。就以你為例，你家有兩個孩子，分別是你和你哥。日後你嫁人了，是不是就跟著夫君走了？就算你是極其孝順的孩子，婆婆家也慈愛不介意你三天兩頭地回家，但你待在家裏的時間肯定沒有你哥多吧？你哥日後會一直和你父母生活在一起，他才是陪著你父母最長的人。”
    “隨著你父母年紀變大，他的身體肯定大不如前，不但沒辦法再去工作賺錢，日後除了吃食還有可能會經常生病，不但需要有人在跟前照顧，且看病也要花錢。那這個錢誰出？一般不會找你這個已經出嫁了的姑娘給吧？”
    “我爹娘手上的錢足夠養老，而且到時候需要的話我也能出這個銀錢。”蒹葭不滿地反駁了一句。
    “你爹娘夠不夠錢養老我不方便討論，但肯定是不能夠找你出這個錢的，一次兩次也許還好，但次數多了，頻繁拿錢補貼娘家，即便這些錢都是你自己掙的，但傳出去娘家這邊丟臉，你未來婆婆家肯定也會不高興。”
    “誰會高興娶進來的媳婦整天往娘家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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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這次閉嘴了，顯然她也承認了這個觀點。
    “那麽問題來了，你和你哥雖然都同為你娘所出，但你嫁人後肯定是不太方便幫扶家裏的。那家裏長輩偏愛一點日後能幫扶自己的男丁不也理所當然？”
    “而且你以後的孩子肯定也會隨夫姓吧？到時候你的孩子就和李家的關係又遠了幾分，反正論親疏肯定是不如你哥那未來姓李的孩子。”
    “畢竟家裏男丁才是他們的養老根本，由古至今偏愛男丁，你也可以理解為一種對自己未來保障的投資。”
    “你看著好像日後分家產基本都是男丁拿大頭，但實際上他們也分到了給父母養老的責任。這是這個世界對於男女價值的定位所致。還是那句話，自身價值決定了社會地位。”
    “當然，這些是這個世界女孩地位低下的主要原因，但隻要克服短板，那剩下來的就是優勢。也就是說，隻要能解決自身價值的問題還有養老問題，那上麵說的都不是問題。”
    “怎麽解決啊……女子的勞動能力本來就不如男子啊……”
    “至於傳宗接代的問題，除非招贅……”
    蒹葭語氣悻悻，顯然她也覺得不太現實。
    但小晴卻笑了。
    她經曆過不止一次那個世界，在個科技發達的世界，男子體力勞動的優勢已經被抹平，女子出嫁後也不像這個世界諸多限製。抹平了那些缺陷後，女孩子的社會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但她並沒有說出來。
    因為她沒辦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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