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的驚呼聲音不大，但坐在她麵前的二少爺還是能輕鬆聽到的。
    “梁錦生？你爹？”二少爺挑眉順著小晴的視線望過去。
    “著青色錦袍那個？”
    “不，白色的那個。”
    二少爺很快找到了小晴說的那個人。
    那人書生打扮，身高一般，但因為身材消瘦顯得身姿高了幾分。他身著一襲白色長袍，腰間束著一條玄色腰帶，上麵並未懸掛任何配飾。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黑色方巾，方巾隻是簡單的粗布，並不是什麽精細之物，身上看不出來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就一窮酸書生打扮。
    但他當年能吸引住小晴生母，憑的當然不僅僅是會吟幾句詩歌，出色的外表也很重要。
    他五官長得極其俊美，再加上消瘦的體型，似乎就有不少小女孩喜歡這一款俊美風。
    他一邊走著還一邊四顧打量著周圍的商鋪，不時駐足小攤前挑挑揀揀，幾個小攤攤主指著他咒罵驅趕，這些小攤攤主也是看人下菜的，他們最討厭這種窮酸書生，明明兜裏比臉還幹淨，還喜歡挑挑揀揀最後還不買，最讓他們反感的是這些窮書生還總擺出一副高傲的模樣。
    “哦，看到了。”二少爺問道。“要不要幫忙？”
    “打他一頓就好。”小晴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自己動手。”
    “你？”二少爺對小晴做出上下打量的模樣，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小晴當然知道對方是在擠兌她，她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我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裏還是有數的，所以才讓你幫忙啊！”
    “你讓人幫我把他捆起來，眼睛遮擋好，嘴巴也堵上，吊起來就像是個沙包一樣，讓我捶一頓！”小晴揮舞了一下柔嫩的小拳頭，對著空氣打了兩拳，動作嬌憨，看得對麵的二少爺忍俊不禁。
    二少爺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的一角，坐在右手邊桌子的一個不起眼青年便端著茶杯笑著走過來。
    青年身著玄色錦袍綢緞束發，係著一條腰帶，腰間還掛著一個玉牌，這種打扮在京城裏很常見。
    他端著茶杯，臉上掛著熟稔的笑容，就像是出門吃飯，遇到隔壁桌子有熟人，端著茶杯酒杯過去敬酒敬茶客套幾句打招呼一樣。
    周邊桌子有人看到他的走動也不會在意。
    “二少爺。”青年在二少爺旁邊坐下，動作雖然是熟人般的熟稔，語氣卻非常恭敬。
    “那裏，白色衣袍的那個書生，看見了嗎？”二少爺指了指樓下正和一家地攤攤主爭吵的梁錦生，距離有些遠，他們聽不到那邊在吵什麽，但看對方肢體語言，應該嘴裏罵得也挺難聽的。
    “嗯。”青年點了點頭，表示已經確認了目標。
    “去，把他帶走，捆嚴實點，眼睛嘴巴都擋好，綁到偏僻的地方，然後給我信。”
    “是。”青年笑著喝幹杯子裏的茶，然後這才笑著離開。
    另一邊，在繁華街道上，梁錦生正站在賣包子的攤檔前，他衣著簡單殘舊，手中緊緊握著幾個銅板。攤主是一個中年婦女，身材粗壯，麵容凶悍。
    書生仔細地看著包子，嘴裏還不停地嘀咕著：“這包子怎麽這麽小啊？”
    攤主聽到後，不耐煩地回答道：“你就這麽幾個錢，還想買多大的包子啊？”
    梁錦生皺了皺眉頭，說：“你這包子也太貴了吧，能不能便宜點？”
    攤主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你這窮書生，沒錢就別買，別在這裏耽誤我做生意！”
    梁錦生也不甘示弱：“你這是什麽態度啊？我隻是問問而已。”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爭吵聲越來越大，吸引了周圍人的圍觀。
    圍觀的人看熱鬧呢，梁錦生臉上有些管不住，但他覺得這個時候服軟也太丟臉了。
    誰料那胖女人攤主不講武德，抄起一旁的掃帚就打了上來，常年幹活的婦女手上力氣可大了，梁錦生就一遊手好閑的文弱書生，哪裏招架得住這陣仗，被打得連連後退。
    “你這女人！怎麽這般對待客人！”
    那婦女攤主見對方被打得哇哇叫卻不敢還手，揮舞掃把的氣勢更盛了，一邊打著一邊還喊著“買不起就給老娘滾！在這裏礙著老娘做生意，就你這樣的，一輩子都吃不上四個菜！”
    旁邊路人自然沒人出手，都樂嗬地看笑話。
    最後被打退的梁錦生還強行想要挽回尊嚴地扯了扯袍子，整理了一下頭上冠發束帶，留下一句“好男不與女鬥！”
    這才灰溜溜地走開。
    樓上，目睹了一切的二少爺挑眉看著梁錦生的身影離開街道，剛才那名青年護衛已經無聲跟上。
    他也不急著離開，隻是和小晴繼續喝茶聊天，畢竟底下人辦事也需要時間。
    “你爹就這？你娘是怎麽看上這種貨色的？”
    他是和小晴關係足夠好，而且清楚小晴不在意才開這種玩笑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
    小晴也的確沒有生氣，她麵色如常，反倒主動和二少爺聊起自己母親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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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覺得我娘很傻？”
    “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揍我？”二少爺打趣道。
    “說得好像你怕我揍一樣。”
    “我娘喜歡上一個沒出息的書生，她自己本是富商小姐，為了追求愛情賭了一把，她把自己賠進去了，早早累死病死，還背了一身罵名。”
    “但我並不會覺得她傻，隻會覺得她勇敢。”
    “在這個世界上，名聲對於女子而言何其重要，我母親聰慧，她教過我的東西很多，我不相信以她的見識，會不知道一個女子私奔代表了什麽，需要放棄什麽。”
    “想要相信一個人，那麽就會在對方身上尋找值得相信的地方。想要質疑一個人，那麽就會在對方身上可疑的地方。誰都沒有讀心術、誰都不能把心肝掏出來讓別人看，所以相信別人原本就存在風險。”
    “在我看來，會被騙，不是因為一個人傻，而是因為她待人真摯，因為她能付出真心。”
    “而能騙人，不是因為聰明，而是因為他辜負了別人的信任。”
    “敢於承受風險付出真心的人值得敬佩，而辜負別人信任欺騙別人的人才是可恥的那一個。”
    “而我們所處的世俗往往卻剛好相反，會嘲笑被騙者愚蠢，騙人者得意洋洋炫耀著他的聰明。”
    二少爺無聲喝著茶，他抬眸看了一眼眼前女孩的那張粉嫩包子臉，明明看起來是這等稚嫩，說出來的話卻也惹得他不禁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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