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利用了這一點，所以天衍教從創立開始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難以剿滅。”
    “隻要麵具一戴，人人都可以是天衍教教眾。”
    小晴點了點頭。
    “難怪天衍教從創立之初，就一直都是壞事做盡的形象，根本就不像是其他反叛軍隊一樣想辦法籠絡人心。”
    “這你就想錯了。”江小雪反駁了一句。
    “眼下大夏國內各地災禍不斷、地方官員不作為、強盜劫匪滋生橫行，到處都是燒殺搶掠、民不聊生，百姓都在罵朝廷，這個時候敢站出來和大夏朝廷叫板的天衍教，可有不少擁護者。”
    聽到江小雪的話，小晴一愣，然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小孩子家家的，怎麽學大人長籲短歎的？”
    “我隻是想起了一句話。”
    “什麽話？”
    “人啊，是一種很單純的動物，當人們認同一樣事物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批判它的對立麵，同樣，當人們批判一樣事物的時候，會不自覺的認同它的對立麵。”小晴埋首於被窩裏，聲音有些悶悶的。
    她的這句話，也引得江小雪陷入了深思。
    半息，江小雪也長歎一聲。
    “是啊，如今的天衍教於大夏朝廷不就是如此？人們因為災荒劫難而怨恨朝廷，所以同時會不自覺地認同站在它對立麵的天衍教。”江小雪笑道。“很棒的一句話。”
    “這也是你娘教你的？”
    埋首在被窩裏的小晴輕輕搖頭。
    “小時候在家裏的書上看到過的，我娘從來不和我說這些。”
    “也是。”江小雪輕輕摸著小晴的後腦勺說道。“這些原本就不應該和小孩子說，難得你那麽年幼就能把這些晦澀難懂的句子記下來。”
    “把這麽厲害的書燒掉，你那個爹和後媽真是禍害。”
    小晴靜靜趴著，任由對方摸著她的後腦勺。
    江小雪明顯對她有深入的調查研究，連她那書被燒掉都知道了。
    她是將理由直接甩那些已經被燒掉的“母親藏書”上了，真讓她解釋她也解釋不出來。
    兩人沉默了許久，小晴才抬頭看向對方。
    “所以你呢？你也是因為怨恨朝廷？”
    “我？”江小雪笑了笑。“曾經是。”
    “大夏皇帝昏庸，大夏朝廷無暇管轄地方官員，以至於我們老家的官員說誰是罪犯誰就是罪犯、想要誰家家產充公就給他安置一個罪名抄家、想要誰死誰就得死。”
    “既然大夏朝廷管不了這些官員，那我就來替他們管！”
    “在一次官兵帶隊搶掠百姓家財的時候，我帶上一個普通的黑色麵具，將那隊官兵全部殺了。”
    “那就是天衍教成立的契機。”
    “在天衍教成立初期，我隻想著這個地方誰管都好，總比大夏朝廷要好，天衍教也急需發展，所以隻要是助力，我全部照單全收了。”
    “說是天衍教，其實也是許多江湖勢力的集合體。”
    “天衍教裏不止有敵國奸細，還有比如什麽血影樓、鯊魚幫、三槍門這些，從殺手組織、到習武世家、再到山賊土匪，隻要是加入的，我都照單全收。”
    “所以天衍教裏從來不缺高手，因為裏麵除了你這個第一高手以外，還有其他後來加入的江湖勢力。”小晴瞬間便聯想了起來。
    “天衍教海納百川，無論是什麽勢力都照單全收，一方麵讓教內勢力一口吃成了胖子，實力瞬間壯大。另一方麵也注定了這個天衍教裏麵魚龍混雜，各方勢力交錯，早就不是我這個教主能掌控的了。”
    “至今，我這個教主也不過是徒有其名罷了，天衍教裏的教眾也不會聽我的。”
    “不會聽你的？那聽誰的？”小晴問道。
    “當然是誰勢力大聽誰的。”江小雪說道。“當初吸納進來的雲瀾國奸細就是其中最有野心，也是最有勢力的集體。”
    “他們有雲瀾國在背後支撐，以至於他們一脈在天衍教裏不斷壯大，漸漸已經掌控了教內其他勢力。”
    “我那個時候是覺得，這天下已經夠爛了，再爛也不可能比大夏朝廷管得更爛了吧？”
    “對於百姓而言，所在省份被占領，不過是換一個皇帝而已。”
    小晴眼皮一跳，忍不住就嗆了對方一句。
    “然後你現在發現，百姓過的日子，比之前還要苦？所以現在良心發現了？”
    她話說出口，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異常了。
    她剛才是下意識地代入到這片土地上的百姓了。
    擁有許多輩子記憶的小晴，見識過、經曆過的東西，遠比自稱今年六十多的江小雪還多。
    小晴清楚，生活在敵占區、淪陷區的百姓過的是怎樣艱辛的日子。
    在侵略者眼裏，這些百姓壓根就和他們不對等。
    是和畜生一樣的存在。
    也許現在的椰、林、石三省還算不上敵占區，但連地方官府都被地方奸細把控，與京城朝廷失聯，那這片地方已經和敵占區無異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表達不滿，因為讓這些百姓過上敵占區生活的，就是江小雪這個始作俑者。
    但小晴轉念一想，江小雪也是受害者，也是被大夏腐朽昏庸的朝廷所害的受害者，她的反抗導致的一係列後果也非她所願，好像也不能全怪她……
    這樣一想，自己剛才那帶上不滿的語氣，好像就有點過分了。
    都怪那個死去的老皇帝。
    小晴果斷在心底裏甩鍋。
    實際上，江小雪也並未在意小晴剛才的話，她隻是接著往下說。
    “我的初衷是改善這一現狀，但實際上這裏百姓的生活不但沒能改善，反而大不如前。”
    “我無力改變這一切，隻能冷眼旁觀。”
    “以我這一身武藝，如果不想做些什麽，隻是自保的話，我還是可以過得很瀟灑的。”江小雪的笑容裏有些自嘲的意味。
    “不瞞你說，剛開始武藝大成的時候，我還有那麽一種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何事不可成的心態。”
    “但眼底下那脫離掌控的天衍教成了迫害三省老百姓的苦主，我卻無能為力。”
    “但直至我遊曆到京城的時候，發現了京城的改變，看到了你們的努力。”
    “所以你把我捉來，是要讓我們出手整治這邊？”小晴問道。“你剛才自己不也懂了？京城的根基太過薄弱了，根本無暇顧及這邊。”
    江小雪卻搖頭。
    “不，沒有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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