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隔離區最角落的帳篷裏彌漫著渾濁的熱氣。
    五個“病人”安靜地躺在草席上，看似虛弱不堪，實則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情報說一般辰時就會來……”一個漢子用唇語無聲交流，粗糙的手指在草席下摩挲著刀柄。“這都申時了。”
    角落裏，偽裝成老婦的女子微微睜開渾濁的眼睛。“急什麽。”她咳嗽兩聲，隻是聲音沙啞的咳嗽，同伴們卻能從她的唇語讀懂她的話。“獵殺猛虎，最忌心浮氣躁。”
    帳篷外傳來腳步聲，五人立刻閉目呻吟。
    藥童掀開簾子查看，又很快離去。
    “外圍巡邏每刻鍾一次。”書生模樣的男子嘴唇幾乎不動。“門口兩個守衛，腰間配的是軍製橫刀。”
    最年輕的“病人”突然繃緊肌肉。“我們突然出手，門口處的守衛應當來不及阻止。”
    申時三刻，隔離區突然騷動起來。
    “四小姐來了！”
    五人精神一振。
    透過帳篷縫隙，他們看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蹦蹦跳跳地走來。
    她穿著鵝黃色襦裙，發間珍珠隨著步伐輕輕搖晃，懷裏還抱著個油紙包，時不時掏塊點心塞進嘴裏。
    “真是個小娃娃……”精瘦漢子暗自嘀咕。
    小晴身後跟著個氣質溫婉的年輕女子，一襲素淨布衣卻掩不住通身的書卷氣。
    更引人注目的是兩側的侍衛——左邊那個麵容冷峻的黑衣少年，右手始終按在刀柄上；右邊灰衣男子看似懶散，每一步卻都踏在最佳防守位。
    “開始吧。”小晴踮著腳在診台前坐下，晃悠著小短腿。“紅梅，你先看。”
    紅梅恭敬地行禮，開始為排隊的病人診治。
    她診脈時手指輕按如撫琴弦，問診時聲音溫潤似玉。
    “這位大娘，可是午後發熱較重？”紅梅輕聲道。“舌苔薄黃，脈象浮數……”
    小晴從椅子上溜下來，粉色繡鞋踩在矮凳上才夠到診台。
    “看這裏！”她肉乎乎的小手指著病人虎口。“發青是瘧疾初期會出現的症狀，你剛才漏看了。”
    “徒兒記住了。”紅梅認真點頭，提筆在醫案上補充。
    帳篷裏，五個刺客交換著眼色。
    “錯不了。”老婦唇瓣輕動，同伴瞬間領會她的意思。“那就是目標任四小姐。”
    隊長眯起眼睛。
    “那兩個侍衛……看著應該是高手……”
    “四小姐那等人物，沒有高手跟著反倒奇怪。”隊長鎮定自若。“無妨，擺在明麵上的高手反倒更容易應對了。”
    夕陽西沉，終於輪到五人就診。
    紅梅掀開帳簾時，撲麵而來的是精心調配的汗臭與藥味混合氣息。
    “姑娘……老身發熱三日了……”老婦顫巍巍伸出手。
    紅梅仔細診查，突然微微蹙眉。
    她轉身輕聲道。
    “師傅，這位婆婆症狀古怪……”
    小晴正啃著桂花糕，聞言立刻蹦過來。
    “我看看！”
    小晴粉嫩的小手搭在老婦的腕上，眉頭漸漸皺起。
    “奇怪……”她歪著頭嘟囔。“老人家風寒發熱的脈象，怎麽這麽有力……”
    老婦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藏在被褥下的手指猛地收緊——機會就在此刻！
    “小神醫……”老婦聲音突然變得清晰，枯瘦的手腕瞬間爆發帶出一串幻影。“老身這病……”
    寒光乍現！一柄淬毒的匕首從被褥下閃電般刺出，直取小晴眼睛！
    “小姐！”
    十一的身影如鬼魅般閃現，腰間長刀出鞘的瞬間帶起一道雪亮弧光。
    刺客速度極快，但他更快！
    女刺客的匕首才遞出半寸，就看見那道刀光已至眼前——太快了！
    “鐺——”
    金屬碰撞的脆響在帳篷內炸開。
    女刺客倉促橫匕格擋，卻見十一的刀勢絲毫未減。
    精鋼打造的匕首竟被生生劈斷，刀鋒餘勢未消，從她肩頭斜斬而下——
    “噗嗤！”
    血霧噴濺。
    女刺客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身體從右肩到左腰緩緩錯開。
    內髒混著鮮血嘩啦灑了一地，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整個帳篷。
    “保護小姐！”紅梅一把將小晴拉到身後，素白的衣裙濺上點點猩紅。
    “動手！”
    角落裏的精瘦男子暴喝一聲，三人同時暴起。
    書生模樣的刺客袖中滑出兩柄短劍，直取玄平咽喉；精瘦男子掄起藏在草席下的匕首，朝十一攔腰橫掃；最年輕的刺客則掏出一把鐵蒺藜，揚手灑向慌亂的人群。
    “找死。”
    十一冷哼一聲，刀鋒回轉，精準地劈開飛來的鐵蒺藜。
    玄平身形如遊龍般閃過書生的雙劍，一掌拍在其胸口，書生頓時口吐鮮血倒飛出去。
    “留活口！”十一刀背拍在精瘦男子腕上，匕首當啷落地。
    就在此時——
    刀光劍影中，十一突然瞥見空中旋轉的匕刃上倒映出一雙異常冷靜的眼睛。
    心頭警兆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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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猛地回頭，隻見人群後方，一個始終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子正緩緩坐起。
    與其他驚慌失措的病人不同，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右手正悄悄摸向枕下——
    “小晴！！”
    十一顧不得眼前的戰鬥，身形暴退。
    玄平見狀立即補位，一記鞭腿將精瘦男子踹飛。
    “小心！！”
    十一的暴喝聲如驚雷炸響，帳篷內所有人猛地轉頭——
    卻隻看見一道寒光已經抵上小晴的心口。
    “噗！”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刺客隊長瞳孔驟縮——他的短劍明明刺中了這丫頭的胸口，卻像是撞上了銅牆鐵壁，劍尖詭異地彎折。
    小晴嬌小的身子被這股力道撞得倒飛出去，粉色襖裙在空中揚起，一口鮮血“哇”地噴了出來。
    “小姐！”
    紅梅撲上前去，堪堪接住小晴軟倒的身子。
    春桃夏荷尖叫著圍上來，三人手忙腳亂地將小晴護在中間。
    鮮血不斷從小晴嘴角溢出，染紅了胸前的白狐毛領。
    她的小臉慘白如紙，睫毛顫抖著，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麽，卻隻是又咳出一口血來。
    刺客隊長驚疑不定地盯著自己的短劍——劍尖已經彎折，卻不見半點血跡。
    這不可能！他這一劍足以貫穿鐵甲，怎麽會刺不穿一個小丫頭？
    “找死！”
    十一的身影如鬼魅般閃現，長刀帶著淩厲的破空聲斬下。
    刺客隊長倉促舉劍格擋——
    “鐺！”
    精鋼打造的短劍應聲而斷。
    刺客隊長被震得連退數步，虎口迸裂。
    他驚駭地望著那個被丫鬟們團團護住的小小身影，隻見她胸前厚厚的冬衣已經被刺破一個小洞，卻不見傷口。
    “怎麽回事……”刺客隊長喃喃自語。
    但現實容不得他思考半分，一道寒光已經殺至眼前。
    帳篷內驟然炸開一聲金鐵交鳴。
    十一的刀光如雪崩般傾瀉而下，刺客隊長倉促橫劍格擋，卻見那刀勢在半空中詭異地一折，竟是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斜劈而來。
    “死！”
    這一聲暴喝震得帳篷簌簌發抖。
    刺客隊長隻覺眼前一花，手中短劍突然輕了幾分——定睛看去，精鋼打造的劍身竟被齊刷刷削去一截。
    “內勁大成……”他踉蹌後退，後背撞上藥架，雙方交手不過一瞬，他已經從交擊的兵器上感覺到了對方的境界。
    十一的身影如影隨形，刀鋒在昏暗的帳篷內劃出一道淒豔的弧光。
    刺客隊長急忙側身，刀鋒擦著他脖頸掠過，帶起一串血珠。
    他趁機一個翻滾，斷劍直取十一下盤。
    “雕蟲小技。”
    十一冷笑一聲，足尖在藥箱上輕輕一點，整個人竟淩空翻起。
    刺客隊長的斷劍刺了個空，還未來得及收勢，就覺頭頂一暗——
    十一的靴底重重踏在他天靈蓋上。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刺客隊長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七竅中都滲出鮮血。
    他掙紮著想要抬頭，卻見一道雪亮刀光在眼前無限放大。
    最後一刻，他恍惚看見那個被丫鬟們團團護住的小小身影，粉色襖裙上沾滿血跡，卻還在微弱地呼吸著。
    “沒死……任務徹底失敗了……”
    這個念頭剛起，他的視野就永遠陷入了黑暗。
    十一的刀鋒從刺客隊長眉心劈入，一路向下，將整個人一分為二。
    鮮血如瀑般噴濺在帳篷上，內髒嘩啦啦流了一地。
    刀勢未盡，十一順勢一個旋身，刀鋒橫掃過另外兩名撲來的刺客。
    兩顆頭顱高高飛起，無頭屍體還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又跑出兩步才轟然倒地。
    整個殺戮過程不過三個呼吸。
    一側，玄平師兄因為前麵十一說要活口，這才和這些刺客纏鬥不下殺手呢。
    此刻看到十一反手就把人給劈了，玄平師兄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默默收刀站回一旁。
    另一邊，十一收刀入鞘，轉身時眼中血色未褪。
    他大步走向被丫鬟們護在中間的小晴，所過之處，地上的血泊自動分開，仿佛在畏懼這個殺神般的存在。
    “小晴……”
    十一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輕柔。
    他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撥開小晴被血黏在臉上的發絲。
    小晴的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嘴角還在不斷溢出鮮血。
    “不怕，我們回房間。”十一將小晴輕輕抱起。
    十一抱著小晴衝進小木屋，他小心翼翼地將小姑娘放在床榻上，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一件珍貴的瓷器。
    “小晴……”
    他低聲喚著，小丫頭臉色慘白，唇邊還殘留著未幹的血跡。
    十一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殺意，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瓷小瓶，倒出一顆暗紅色的藥丸。
    “春桃。”他頭也不抬地伸出手。
    春桃立刻遞上一杯溫水，眼眶通紅。
    十一接過杯子，將藥丸輕輕抵在小晴唇邊。
    “小晴，吃藥了。”他的聲音低沉溫柔，像是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乖，吃了藥就不疼了。”
    昏迷中的小晴眉頭微蹙，似乎本能地抗拒著苦澀的藥味。
    十一耐心地捏開她的小嘴，將藥丸放入她舌下，又小心地喂了一小口溫水。
    藥丸入口即化，順著水流滑入喉嚨，小晴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似乎有些不適，但終究沒有醒來。
    十一剛鬆了一口氣，突然——
    “咳！”
    小晴猛地咳出一口鮮血，盡數噴在了十一的衣襟上。
    猩紅的血跡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暈開，觸目驚心。
    十一瞳孔驟縮，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險些捏碎手中的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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