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千人做煤萬家暖,鹹陽炭價,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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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百名衣衫襤褸,麵帶菜色的百姓,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排成一條歪歪扭扭的長龍。但他們的眼中,卻沒有往日的麻木與絕望,反而透著一股難以置信的、滾燙的期盼。隊伍的最前端,一座座臨時搭建起來的巨大草棚下,幾十口大鐵鍋裏,正熬煮著熱氣騰騰的粟米肉粥。那濃鬱的香氣,混雜著肉味,霸道地鑽進每個人的鼻孔,讓他們忍不住拚命地吞咽著口水。
    “都別擠!排好隊!人人有份!”疤麵手下的遊俠,此刻都成了維持秩序的雜役,扯著嗓子大喊,“領了粥的,去那邊棚子裏,有活幹!幹完了活,不但能領工錢,還能領黑石餅子回去燒火!”
    一個滿臉風霜,胡子拉碴的漢子,顫抖著手,從一個壯碩的夥夫手裏,接過一碗滿滿當當,幾乎要溢出來的肉粥。他顧不得燙,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那股溫暖的、帶著油脂香氣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瞬間驅散了五髒六腑間的寒意。漢子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已經兩天沒有正經吃過東西了,家裏還有個病倒的老娘和餓得哇哇直哭的孩子。城裏那些該死的炭商,把木炭的價格抬到了天上去,他這樣給人扛活的苦力,就算幹斷了腰,也買不起一筐能燒幾天的炭。他本以為,這個冬天,一家人就要這麽活活凍死、餓死在城南這破棚屋裏了。
    可就在昨天,長公子府的人來了。他們帶來了吃食,還帶來了那種黑乎乎的、能燒的石頭。
    漢子幾口喝完了粥,感覺渾身都有了力氣,他擦了擦嘴,跟著人流,走進了旁邊更大的一個工棚。
    工棚裏,更是熱火朝天。
    數百人圍著一個個大木盆,盆裏裝著黑色的石粉和黃泥。一個穿著講究,卻懶洋洋地斜靠在柱子邊的年輕人,正有氣無力地指點著。
    “對,水別加多了,捏不成團。哎,你那個,太幹了,加點水!說了多少遍了,和成麵團那樣就行!”蘇齊打著哈欠,眼角都泛著淚花。這麽冷的天,被扶蘇從暖和的被窩裏拖出來,監督這群人做煤餅,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這位先生,是……是這樣嗎?”一個老婆婆,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剛剛捏好的、中間帶著幾個孔洞的黑色圓餅,遞到蘇齊麵前。
    蘇齊眼皮都懶得抬,瞥了一眼,“嗯,還行,孔捅得再深點,能燒得更透。行了,放那邊架子上晾著吧,下一個。”
    老婆婆如獲至寶,千恩萬謝地將那塊還帶著濕氣的“蜂窩煤”擺在了旁邊的木架上。木架上,已經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數百個一模一樣的煤餅,像是一塊塊黑色的糕點。
    扶蘇就站在工棚的入口處,沒有說話。他看著那些百姓,他們一邊幹活,一邊聊著天,討論著晚上回家要怎麽燒這個“黑石餅子”,討論著領到的工錢要給孩子扯一塊新布做衣裳。
    這種充滿了煙火氣的、對未來的憧憬,與前幾日那死氣沉沉的絕望,形成了天壤之別。
    “殿下,您看。”張蒼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手裏拿著一本賬冊,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今日來做工的,共計一千二百餘人。按您的吩咐,每人一碗肉粥,做工半日,可得十錢,蜂窩煤五塊。算下來,我們今日的開支……”
    他翻了一頁賬冊,上麵的數字讓他都有些咋舌,“光是糧食、肉、還有工錢,就花出去了近百金。這還不算咱們從西山運回那些石涅的人力、車輛耗費。”
    “值得。”扶蘇的目光,落在一個小女孩身上。那女孩正笨拙地學著母親的樣子,用小手揉捏著煤泥,弄得自己像個小花貓,卻咯咯地笑個不停。
    “隻要能讓鹹陽城裏,少一個在寒夜中凍死的冤魂,花再多的錢,都值得。”扶蘇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蘇齊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懶洋洋地說道:“殿下,這叫‘啟動資金’。現在看著是花錢如流水,等咱們把這煤餅的名聲打出去,讓全鹹陽的人都離不開它的時候,嘿嘿,到時候咱們就算賣一個銅板一塊,這一千多人,每天就能給咱們掙回多少錢來?”
    “先生又在說笑了。”扶蘇搖了搖頭,“此物,本就是為解百姓之困,豈能用以牟利。”
    “解百姓之困和牟利不衝突的,我的殿下。”蘇齊撇了撇嘴,心裏卻在嘀咕,真是個理想主義的傻瓜。不過,這傻瓜,有時候還挺可愛的。
    鹹陽東市,最大的綢緞莊“錦繡閣”的雅間內,氣氛卻與城南的陋巷截然相反,壓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鹹陽城裏,七八家最大的炭行老板,此刻都聚集在這裏。為首的,正是杜家的家主,杜申。他四十出頭,身材微胖,穿著一身名貴的狐裘,此刻那張平日裏總是掛著和氣生財笑容的臉上,卻布滿了陰霾。
    “都說說吧,現在該怎麽辦?”杜申端起茶碗,滾燙的茶水卻絲毫驅散不了他心頭的煩躁。
    “還能怎麽辦?降價唄!”一個姓王的炭行老板,一臉肉痛地說道,“長公子府這手太絕了!他們那黑石頭,我派人去偷偷瞧過了,火力比咱們的上好木炭都旺!還管飯發錢,讓那些窮鬼自己做!這誰頂得住啊?”
    “降價?說得輕巧!”另一個尖嘴猴腮的孫老板冷笑一聲,“前幾日是誰帶頭,說好了今年天冷,咱們同氣連枝,一起把價格抬上去,大賺一筆的?現在倒好,錢還沒捂熱乎呢,就要往外吐了?”
    “那你說怎麽辦?孫老板?”杜申的目光,冷冷地掃了過去,“難不成,你還敢去跟長公子府對著幹?”
    孫老板被他看得一縮脖子,幹笑了兩聲,不敢再說話。
    房間內,陷入了一片死寂。他們都是商人,商人的天性就是趨利避害。跟誰作對,他們都敢鬥一鬥,可對手是長公子扶蘇,那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