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出的白色氣體，在胡須上結成了冰碴。
    每每向前邁出一步，被嚴寒凍傷的腳趾頭，都會在靴子裏發出哀嚎，刺激著自己的神經。
    “爸爸，看那邊！”
    雅各布拽起他的衣角，小手指向不遠處的隆起。
    那裏有一個十分顯眼的雪堆，周圍的形狀太過規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產物，應該和遺留物有關。
    法比奧眯起眼睛。
    那可能是一具被大雪掩埋的屍體，保存的十分完好。
    對方的軍裝口袋裏，或許還藏著懷表或鋼筆，能在集中營裏換取不菲的馬克，吃上一個星期的黑麵包。
    再不濟……
    在這種地獄般的生活裏，一塊軍牌就能換兩天的口糧，一枚戒指甚至能讓全家人多活一周。
    “別過去。”
    法比奧拉住八歲的兒子，小聲提醒道：“我們先檢查這邊。”
    他蹲下身，用生鏽的鐵棍捅了捅半埋的鋼盔。
    鋼盔下什麽都沒有，連頭骨都沒有，可能早就被……食腐的異蟲拖走了。
    周圍散落著彈殼和步槍零件，但這些東西在泰勒帝國的兌換處裏，一文不值。
    法比奧的身後，傳來其他拾荒者的咳嗽聲和鏟雪聲。
    這是一片已經荒廢的戰場，想要獲得更豐富的“資源”，就得涉險進入無人區。
    至少還有二十多個拾荒者，散布在這片雪原上，搜尋著新的戰利品。
    “爸爸，那個雪堆在動！”雅各布突然小聲說道。
    法比奧猛地抬頭。
    那個可疑的雪堆在微微起伏著，下麵有什麽東西在……呼吸。
    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了上來——不是來自寒冷的空氣，而是最原始的恐懼。
    “退後！雅各布！”
    但男孩已經悄悄溜了過去。
    他很想為病重的母親出一份力，挖出珍貴的士兵遺物，換取城市內的居住權。
    因此，雅各布無視了父親的命令，跪倒在雪堆麵前，掏出自己心愛的小木鏟。
    那是父親去年用炮彈箱的木板，做的生日禮物。
    “不——”
    雪堆爆開了。
    白色的雪花炸向半空中，在那濃厚的雪霧之中，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射出。
    對方身上延伸出來的各類肢體，閃著甲殼類的光澤。隨後便是雅各布的尖叫聲，響徹整片雪原。
    “雅各布！”
    法比奧的世界，縮小成一片血紅。
    他向前狂奔，高舉起自己的鐵棍，卻隻擊中了空氣。
    那個生物將雅各布咬死，縮回在深厚的雪坑裏，徒留下殘缺的身體器官。
    男孩的下半身不見了，鮮血潑灑出一幅恐怖的畫麵。
    “異蟲！是異蟲！”
    有人驚聲尖叫。
    十幾個類似的雪堆同時炸開，多肢蟲如潮水般湧出。
    他們和人類的體型相近，擁有六對鐮刀似得肢節，頭部是鋸齒狀的口器，看上去極其駭人。
    "跑！快跑！"
    難民們四散奔逃，但在這齊膝深的雪地裏，人類的速度簡直像蝸牛爬行。
    法比奧認識的老彼得先生，被三隻多肢蟲撲倒在地，那些生物用口器撕開了老人的胸膛。
    芙蘭大媽試圖用隨身攜帶的鐵鍬抵抗，卻被一隻蟲子咬斷了手腕。
    他的精神陷入崩潰，失去了求生的念頭。
    法比奧跪倒在兒子身邊，用顫抖的雙手，捧住雅各布蒼白的臉龐。
    男孩死不瞑目，他蠕動的嘴唇裏，隻有血沫在不斷湧出。
    中年父親哽咽著，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孩子遮傷，但部分內髒已經掉了出來……
    一隻多肢蟲從側麵撲來，他本能地揮棍。
    鐵棍與蟲子的前肢相撞，發出金屬般的脆響。
    多肢蟲發出刺耳的嘶鳴，後退幾步，隨即又撲了上來。
    法比奧躲閃不及，被異蟲的前肢刺穿肩膀，身體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再次激發出求生的渴望。
    “誰來……救救我。”
    多肢蟲張開布滿利齒的口器，準備給予男人最後一擊。
    “轟！”
    眼前的異蟲被巨大的力量擊中，肢體碎裂，藍色的體液噴濺在雪地上。
    接二連三的炮火轟鳴聲響起，將雪原震得微微顫抖。
    法比奧抬起頭，看到了壯觀的景象。
    三台鋼鐵巨人從森林的邊緣處走來，流線型的裝甲塗層上，畫著泰勒帝國的鐵十字標誌。
    它們每走一步，地麵就震動一次。
    積雪從樹枝上簌簌落下。
    “機甲。”
    法比奧喃喃自語，喉嚨裏滿是血腥味。
    最前麵的機甲抬起右臂，機械臂上的多管機炮旋轉起來。
    下一秒，暴雨般的炮彈傾瀉而出，將十幾隻多肢蟲撕成了碎片。
    第二台機甲肩部的彈藥艙打開，強大的無後坐力炮開炮，精準命中正在聚集的蟲群。
    爆炸的火光映紅了雪原。
    融化的雪水中，混合著蟲子的體液和人類的鮮血，形成紫色的泥漿。
    ……
    “克魯克”集團軍的指揮部。
    渾濁的空氣中，彌漫著雪茄和咖啡的味道。
    馮·克魯克大將的雙手，撐在寬大的作戰地圖上，將軍棋移到烈日要塞的周圍。
    桌麵上的地圖，詳盡展示了亞琛到列日要塞的每一處丘陵、森林與河流。
    上麵標注著密密麻麻的進攻箭頭和防禦工事。
    “炮兵集群要在規定時間內就位，為後續的第3步兵師提供火力支援。”
    泰勒帝國針對烈日要塞，做過一個微縮模型。
    這個號稱"歐洲最堅固堡壘"的防禦工事，由十二個相互支援的堡壘組成。它像是一隻鋼鐵刺蝟，盤踞在默茲河畔。
    南線的庫特爾要塞，便是在模仿它。
    霍夫曼中將清了清嗓子，向自己的上司匯報情況。
    “長官放心，我們的士兵訓練有素，都是帝國軍隊裏精銳，拿下要塞不成問題。”
    克魯克大將抬起頭，凝視著麵前的下屬。
    “德萊恩中校要帶著‘瓦爾基裏’大隊，協助我們進攻烈日要塞……他現在是埃裏希大公的獨子，帝國未來的希望。”
    其他參謀官聽到菲尼克斯家族的名號，紛紛緘默不語，表現出十足的恭敬。
    “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得到過大公的提拔和教導，資曆中烙有不死鳥的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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