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格蕾就轉過身，不滿的抱怨道“三天！都悶在這個膠皮罐子裏！我的腳都是酸酸臭臭的味道！”
    斯薇法來到她的身後，摘下自己的護目鏡，露出兩道青黑色的眼圈。
    她嗅了嗅自己的胳膊，突然笑出聲。
    “說真的，我們現在聞起來像是過期的鯡魚罐頭。
    機庫的另一端，是另一支準備出發的機動大隊。
    因為魔女駕駛員人數稀少的緣故，不少人都把目光投過來，一臉好奇的打量著她們。
    “是學院裏的新手駕駛員吧，連部隊番號都沒有，隻掛了一個第三機動大隊的標識……看看這些可憐的倒黴蛋，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要在戰場上麵對什麽。我賭這次的出勤任務，肯定要超過48個小時，晝夜不停的出擊。”
    格蕾和斯薇法幸災樂禍的分析，引來亞爾薇特的製止。
    “你們兩個，不許嘲笑自己的友軍。”
    “知道啦。”
    赫蘿克駕駛的機甲，艙門緩緩開啟。
    她剛走下機體，就看到格蕾正在脫自己的襪子……空氣中傳來的酸臭味，讓少女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好臭。
    “休整命令，四十八個小時。”
    接著，她從軍官配給的戰術腰包裏，甩出一塊香皂，砸中對方的額頭。
    這是德萊恩的特殊待遇，因為他的暫離……大隊軍官的特殊補給，都給到了赫蘿克的身上。
    換氣扇的嗡鳴聲中，少女們的哄笑起來。
    格蕾揉著額頭正要抗議，突然抽了抽鼻子——香皂居然是罕見的茉莉味，這種珍稀品在前線是違禁產品！
    “巢穴那裏的表現不錯。”
    說完這句話，赫蘿克便率先離開了機庫平台，趕往全天營業的食堂。
    經過驚心動魄的戰鬥，她與這些少女們的默契也在不斷加深。
    在並肩作戰的過程中，赫蘿克逐漸洞悉德萊恩內心深處的感情和想法。
    每一次麵對洶湧而來的蟲群，所有隊員都會緊密合作、相互配合……她們表現出來的勇敢和堅韌，讓人動容。
    自己的統禦權能，反而沒有使用的機會。
    ……
    食堂裏彌漫著燉菜和廉價咖啡的氣味，金屬長桌旁擠滿了“瓦爾基裏”大隊的少女們。
    格蕾用勺子敲著餐盤，把土豆泥塑造成微型機甲的模樣。
    “要我說，等咱們下次出擊的時候——”
    她的嘴裏塞滿了麵包，含糊不清地嚷嚷道“全速前進！直接捅穿蟲群的老巢！讓那些惡心的節肢動物見識見識”
    亞爾薇特突然用叉子敲響玻璃杯，餐桌上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順著她的視線，扭頭望向門口處……斯露德正站在那裏，臉色慘白的捏著報紙。
    “最新消息。”
    斯露德繃緊了聲線，克製自己此刻的情緒。
    “德萊恩中校的專機……在英吉利海峽墜毀，屍骨無存。”
    餐叉掉落在鐵盤上的脆響，格外刺耳。
    格蕾的“土豆泥機甲”塌陷成一團，布倫希爾德的玻璃杯滾落，導致深褐色液體在桌布上洇開，像極了血漬。
    “你……開玩笑的吧？”
    有人不願相信後方的情報，小聲確認。
    斯露德在眾人麵前展開報紙，頭條的標題觸目驚心。
    《軍部專機失事，搜救隊與聯合王國傾巢出動，發現飛機殘骸》
    上麵的配圖是翻滾的海浪，和幾片金屬碎片。
    德萊恩的名字黑色加粗，寫到了最前麵，是整份報紙的重中之重。
    食堂變得極為安靜。
    遠處其他部隊的哄笑聲、餐具刀叉的碰撞聲、甚至是通風管道的嗡嗡聲，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格蕾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那個在奈西米亞半島上麵，拚盡全力拯救自己的男人，竟然……死了？
    餐桌盡頭的亞爾薇特突然站起身，她抓起衣服離開了食堂。
    沒有人說話。
    遠處，索姆河方向的炮火聲隱約傳來，像一場荒誕的黑色幽默。
    突然之間，她們不知道自己在為誰而戰。
    ……
    德萊恩的睫毛微微顫動。
    刺目的陽光從天鵝絨窗簾的縫隙間漏進來，在他蒼白的臉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細線。
    他試圖抬起手臂，一陣異常尖銳的疼痛感，立刻從肋間竄上太陽穴。
    白色繃帶下滲出點點猩紅，像是雪地裏綻放的玫瑰。
    德萊恩轉動僵硬的脖頸，落在牆壁上的肖像畫上——那是一幅維多利亞風格的巨幅油畫。
    畫中的女人穿著奢華美麗的服飾，手裏捧著一枚嘉德勳章。那是英倫王室內部，至高騎士團的榮譽勳章。
    中世紀，它是半島上的最高榮耀。
    畫框下方，一柄裝飾用的騎士劍橫在展示架上，劍鞘上刻著“per ardua ad astra”的箴言。
    它也是皇家空軍的官方格言，其意為“穿越逆境，終達星辰”。
    德萊恩的眉頭緊鎖，對眼前的處境有些懵逼……他記得自己乘坐的飛機失事，最後的畫麵翻滾的海浪。
    可是眼前的地方又是哪裏？
    “啪嗒。”
    就在德萊恩沉思的時候，一名女仆推門而入。
    她看到床頭上的德萊恩，與其對視一眼後，手中的托盤應聲而落。
    瓷器碎裂的聲響，將二人拉回現實。
    “醒……醒了？”
    站在門口的年輕女仆，將自己的眼睛瞪得極大。
    她戴著白色的蕾絲發帶，用兩根緞帶係在下巴處，留出幾縷金色發卷。
    白色圍裙罩在黑色的連衣裙外，裙擺隨著驚慌失措的動作，微微揚起，露出內襯的荷葉邊。
    非常典型的英倫風格，看起來……這個家族的曆史悠久。
    沒等德萊恩思考太久，這名女仆就像一隻受驚的雲雀，消失在走廊拐角。
    德萊恩試圖撐起身子，但是肋骨間傳來的劇痛，卻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這時，一陣鳶尾花香隨風飄來——
    “請別勉強自己，德萊恩中校。”
    絲綢長裙的摩挲聲，由遠到近。
    出現在門口的美婦人，右手戴著花邊絲手套，輕輕搭在門框上。
    那枚閃亮的珍珠耳墜，隨著她偏頭的動作，微微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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