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上麵的配圖，是一幅極度模糊的戰場照片。
    冰封的沼澤地上，奧莉薇亞的純白色機甲半跪在地麵，裝甲縫隙中正在滲出不祥的物質。
    很明顯，“天鵝”號的駕駛員遇到了難以想象的事情。
    “據前線記者證實……”
    一位戴圓框眼鏡的紳士，搶到了一張飄落的報紙。
    他用字正腔圓的語氣，在人群中大聲朗讀
    “帝國的明珠，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美麗歌姬。奧莉薇亞指揮官在清理蟲群戰場的時候，意外發現了原初魔女，‘莉莉婭’留下的遺物。”
    “二者在接觸後發生變異，目前已被多個官方確認，奧莉薇亞的身體上，出現了魔女化的現象。”
    人群中爆發出驚恐的議論。
    有人聯想到數百年前的那場慘劇。
    教皇曾經率領初代聖騎士，接觸到黑死病的根源。
    不少耳熟能詳的英雄，都被莉莉絲的魔物感染。
    紙內頁的照片，更加駭人。
    冰封的戰場上，奧莉薇亞的機甲背部被蟲群撕裂，衍生出冰藍色的結晶簇，猶如天使的翅膀。
    而站在她對麵的，則是“瓦爾基裏”大隊的其他機甲。
    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在照片中形成鮮明對比。
    “軍方已在第一時間救助，請等待更新的消息。”
    一名女士的身體，在不停的發抖。
    她記得才在帝國歌劇院的海報上，見過奧莉薇亞的笑顏，被譽為“帝國明珠”的美麗歌姬，竟然遭到命運的戲弄，變成了低賤的魔女。
    “哦，我的上帝……”
    巷尾的收音機，也插播起緊急新聞。
    “特別通告！原定在邊境城市，今日舉行的凱旋遊行，因為“瓦爾基裏”戰術機動大隊的缺席，取消活動……”
    ……
    窗外的喧囂，漸漸遠去。
    國家安全總局的辦公室內，空氣凝固得近乎窒息。
    維克托·克萊因，這位泰勒帝國的安全局局長，正站在落地窗前，凝視著街道上的人群。
    他的眉頭緊鎖，不怒自威。
    “這樣就可以了嗎？”
    克萊因低聲詢問，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確定。
    埃裏希大公的身影，有大半部分隱沒在陰影中。
    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手中的鋼筆在文件上劃出淩厲的墨跡，批改著遞交上來的報告。
    燈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龐。
    冷峻的輪廓如同刀削，銀灰色的鬢角泛著光澤。
    “是的。”
    埃裏希大公的回答，簡短冰冷，沒有多餘的廢話。
    但任誰都不會想到，有關於奧莉薇亞的整體事件，都是埃裏希大公策劃出來的一場騙局。
    他利用“帝國歌姬”廣泛的知名度，帝國人民的同情心，將奧莉薇亞的魔女身份正常化，合理化。
    克萊因轉過身，欲言又止。
    作為大公曾經的副官，他太清楚這位上司的脾氣。
    但此刻……
    他胸腔裏翻湧的疑問，卻壓不下去。
    “大公……”
    克萊因斟酌著詞句，
    “貴公子已經死在不列顛半島的空難了吧？”
    埃裏希大公的筆尖在紙上頓住，洇開一小片墨漬。
    “我們還要按照原定計劃，洗白奧莉薇亞的身份嗎？掌握奧莉薇亞的把柄，就可以要挾艾德費爾特家族，讓這些人為泰勒帝國效力……”
    克萊因的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裏。
    長久以來的思考方式，讓他選擇了最有利於帝國的方向，這也是埃裏希大公言傳身教的結果。
    可是……
    克萊因看到大公緩緩抬起雙眼，露出寒冷的灰色眼瞳，這讓他咽了口唾沫，不敢說接下來的話。
    埃裏希大公，放下鋼筆。
    他那張多年以來，如冰山般硬朗的冷峻麵容，竟浮現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裂紋，有了異樣的表情。
    不是溫柔，不是懊悔，不是悲傷。
    而是幾分茫然。
    “我也不太清楚。”
    這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埃裏希大公的目光，突然落在桌角的相框上。
    那是一張多年前的合影，菲尼克斯家的孩子們，正穿著軍禮服站成一排，臉上洋溢著笑容。
    奧莉薇亞當時還留著俏皮的短發，悄悄望向德萊恩。
    而現在，相框裏的每一個人。
    都已經不在人世。
    如果放棄家族的使命，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所有孩子都會站在自己的麵前，露出同樣的笑容……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就被埃裏希大公迅速掐滅。
    “啪！”
    鋼筆被拍在桌麵上，震得墨水瓶微微顫抖。
    埃裏希大公站起身，陰影籠罩全身。
    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已恢複往日的冷硬。
    “就當是贖罪吧。”
    埃裏希大公明白。
    犧牲了這麽多人的性命，自己要做的不是懺悔。
    他走到窗前。
    逆光中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
    “帝國需要改變。”
    窗外，報童的叫賣聲漸漸遠去。
    暮色降臨，最後一縷夕陽塗抹在大樓的尖頂上。
    “如果希望無法傳承給下一代，那就讓所有的一切……”
    埃裏希大公寬厚的手掌，按在冰冷的玻璃上，鏡麵倒影中的眼睛，燃燒著堅定不移的火焰。
    "在我這裏終結。"
    ……
    泰勒尼亞皇宮，中央大廳。
    金色的穹頂上方，垂落下五彩十色的水晶吊燈，璀璨的光芒在猩紅地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帝國軍樂隊演奏著莊嚴的《帝國榮耀進行曲》，銅管樂器發出的聲音，在大理石廊柱間回蕩。
    禮儀隊肅立在兩側，銀亮的胸甲上反射著冷光。
    他們手持鍍金步槍，挺直的背脊如同出鞘的利劍，每一張麵龐都緊繃著，呼吸節奏都保持著一致。
    這是泰勒帝國最高規格的儀仗，近些年已很少使用。
    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啟。
    教廷使團的身影，出現在長廊盡頭。
    走在最前方的聖女依搦斯，宛如一幅行走的聖像畫。
    她雪白色的聖袍垂落到地麵，袖口與領口繡著金色的荊棘，隨著步伐微微晃動，如同流動的陽光。
    那頭美麗金色的長發，被一頂簡樸的月桂枝冠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與澄澈透明的眼睛。
    她的麵容平靜而又聖潔，透著一絲溫柔和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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