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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對於神靈而言或許隻是彈指一瞬，但對於凡塵眾生，卻是漫長到足以磨滅希望、重塑山河的苦難歲月。
    秦無幽跟隨帝俊，行走於這片動蕩天地的邊緣，既像是超然的觀察者，又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時代的塵埃。
    小鳳兮就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天天長大。她不再是需要牽衣角、被抱在懷裏的稚童，已然出落成一個約莫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
    繼承了鳳凰血脈的她，生長的要比人族緩慢許多，但容貌越發精致靈秀，肌膚瑩白透亮，眉眼間既有鳳凰族的高貴風華，又帶著人族特有的堅韌與靈動的生氣。
    她依舊喜歡跟在帝俊和秦無幽身後，但腳步已變得穩健，眼中對世界的好奇之外，也開始沉澱出一些屬於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因目睹太多苦難而生的早慧與沉思。
    這一日，帝俊立於一座可俯瞰萬裏荒蕪焦土的山巔，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天穹之上那輪依舊在與隱現月華對抗、光芒略顯躁動的大日。
    秦無幽站在他身側稍後的位置，沉默良久，終於問出了一個盤旋在他心中已久的問題。
    “如果，”秦無幽道:“太陰與太陽，不再滿足於如今的試探，真正開始傾盡全力鬥法，欲決出天地主宰……屆時，你會選擇幫助誰？”
    帝俊沒有立刻回答，山風拂動他澹金色的長發，如同流動的陽光。
    過了片刻，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澹無波，聽不出任何傾向“吾乃天道所誕第一位先天神靈，本源清氣所鍾，誕於天界雛形之中。若論根源親疏，理應相助同為清氣所化、執掌光明秩序的太陽燭照。”
    神族內部，亦有親疏遠近，本源相近者自然更易結盟。
    秦無幽卻微微搖頭，目光掃過下方因神戰而滿目瘡痍的大地，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意。
    “所謂先天之靈，超脫萬物。然而，在我看來，不論是燭照那焚盡一切的‘光明’，還是幽熒那凍結萬物的‘黑暗’，都視萬物而芻狗罷了。”
    “若任由其中一位徹底主宰天道，以其極端意誌淩駕於三界之上，對於這方天地乃至其間的萬靈而言，恐怕……都絕非幸事，而是一場無法挽回的災難。”
    燭照的“光明”若失控，便是絕對的酷熱與焚化，萬物失去陰柔生機；
    幽熒的“黑暗”若獨大，便是永恒的冰封與死寂，世界再無溫暖創造。
    平衡，才是天地長久之道。
    帝俊聞言，側頭看了秦無幽一眼，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讚賞，但很快又恢複了古井無波。
    “所以，實際上，吾不會相助他們任何一位。他們，誰也成不了這天地的主宰者。”
    秦無幽心中一震，看向帝俊的側影。這一刻，他從這位先天神靈之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更加宏大的意誌。
    帝俊所站的高度，所謀劃的格局，似乎遠非燭照與幽熒所能企及。
    他並非在選擇陣營，而是在……規劃天地的未來。
    秦無幽沒有再追問。有些答案，或許需要時間去揭曉。
    ……
    時光繼續流淌，又過去了數年。
    神戰依舊持續，凡界的苦難深重得幾乎令人麻木。
    鳳兮也漸漸變得更加沉默，她常常獨自坐在山崖邊，望著遠方被各種天災蹂躪的土地，一坐就是很久。
    這一日，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淒豔的血紅色，與白日燭照留下的焦灼痕跡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蒼涼。
    鳳兮走到一直靜坐感悟天地的帝俊麵前，小手緊張地攥著衣角，抬起小臉，那雙酷似秦無幽的昏黃眼眸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依戀，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種逐漸堅定的決心。
    她學著那些偶爾來拜見帝俊的先天神靈的樣子，恭敬地行了一個有些笨拙的禮，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清亮，卻又努力模仿著大人的沉穩:“大兄……”
    這個稱呼她叫了多年，早已習慣。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鳳兮……鳳兮想離開一段時間。”
    帝俊緩緩睜開眼，平靜地看著她，沒有打斷。
    鳳兮繼續道“鳳兮想知道……我的阿爹和阿娘，他們……到底在哪裏？他們還好嗎？鳳兮想去尋找他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微微哽咽，眼圈泛紅，但卻倔強地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尋找親生父母的念頭，隨著年歲增長，在她心中早已生根發芽，尤其是在這動蕩不安的歲月裏，這份血緣的牽掛愈發強烈。
    帝俊沉默地看著她，目光穿透她小小的身軀，看到她靈魂深處的那份渴望與堅韌。
    他沒有詢問她是否知道前路艱險，也沒有告誡她神戰之下危機四伏。
    他隻是靜靜地看了她許久，久到鳳兮都以為大兄會出言拒絕。
    終於，帝俊緩緩抬起手，輕柔地撫摸了一下鳳兮的額頭。
    “去吧。”
    鳳兮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
    帝俊的目光投向西南方向，那裏是天空中被燭照天光常年直射、呈現出一種奇異灼亮色彩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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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澹澹說道“那邊，燭照天光直射之地，氣息灼熱，蘊含先天離火之精，應是鳳凰一族祖源氣息最盛之處。你的血脈源頭，或許能在那裏找到線索。”
    尋找的路，需要她自己走。
    鳳兮再次深深一禮，淚眼婆娑，卻目光堅定。她最後看了一眼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秦無幽，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抿了抿嘴唇。
    轉過身，邁著雖然稚嫩卻異常堅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下了山崖，向著帝俊所指的、那片灼熱而遙遠的西南方向走去。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那小小的身影在廣袤而荒涼的大地上，顯得如此孤單，卻又如此高大。
    山巔之上，隻剩下帝俊與秦無幽。
    帝俊望著鳳兮消失的方向，許久，才低不可聞地自語了一句“雛鳳清於老鳳聲……血脈的羈絆，終究是這世間最難斬斷的因果之一。”
    秦無幽沉默不語，心中卻泛起一絲複雜的波瀾。他知道，鳳兮這一去，便是真正踏入了這神古時代的洪流之中。
    她的命運，將不再僅僅係於帝俊的庇護之下。前方等待她的，是未知的鳳凰祖地，是持續的神戰餘波，更是她無法回避的身世劫難。
    而他自己，在這方天地停留已久，所追尋的“答案”，似乎也隱隱指向了那場即將見分曉的太陰太陽之爭，以及……帝俊那深不可測的最終意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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