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的晨霧尚未散盡，三匹快馬已悄然從少林後山小徑疾馳而出，奔向西北方向的千機城。馬背上正是易容改扮後的楚少羽、淩寒，以及少林“幻影僧”慧覺。另一路，“妙手僧”慧能則已提前三日，偽裝成行腳商人，混入前往千機城的商隊，負責前期接應與情報傳遞。
    楚少羽粘上了絡腮胡，麵色塗得蠟黃，扮作一個沉默寡言的鏢師。淩寒則貼上人皮麵具，換上錦袍，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帶著些許傲氣的年輕商賈。慧覺大師更是形貌大變，成了一個彎腰駝背、滿臉皺紋的老仆，眼神渾濁，步伐蹣跚，絲毫看不出身負絕技。
    一路無話，三人盡量避開官道驛站，風餐露宿。越是靠近千機城地界，氣氛便越發緊張。沿途關卡盤查明顯嚴密了許多，對往來人等的路引、貨物檢查得極為仔細，尤其對攜帶兵刃、身形矯健的江湖人盤問更是苛刻。牆上不時可見海捕文書，上麵繪製的圖像雖與三人此刻容貌迥異，但那“邪道妖人”、“竊寶大盜”的罪名卻格外刺眼。
    “司徒老狗果然布下了天羅地網。”夜間宿營時，淩寒壓低聲音道，眼中寒光閃爍。
    楚少羽擦拭著偽裝成普通腰刀的長劍，沉聲道“越是如此，越證明他心虛。城內戒備恐怕更嚴，我們需萬分小心。”
    慧覺（老仆模樣）啞著嗓子，慢悠悠道“阿彌陀佛。慧能師弟應已抵達，按計劃，我們在城外‘有間客棧’等他消息。”
    兩日後，千機城那巨大而冰冷的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高聳的金屬城牆在夕陽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無數齒輪、連杆、了望塔構成複雜的防禦體係，城門口車水馬龍，但行人皆行色匆匆，氣氛壓抑。
    三人並未直接進城，而是繞到城西五裏外一處略顯破敗的客棧——“有間客棧”。此地魚龍混雜，多是些付不起城中高昂住宿費用的行商、腳夫，正是隱藏行跡的好去處。
    要了兩間下房，三人耐心等待。直至深夜，窗外才傳來有節奏的輕輕叩擊聲。
    慧覺無聲無息地打開窗戶，一道黑影如同狸貓般滑入，正是提前抵達的“妙手僧”慧能。他此刻也是一身夥計打扮，臉上帶著些許油汙。
    “如何？”楚少羽低聲問道。
    慧能神色凝重，從懷中掏出一張粗略勾勒的草圖，低聲道“情況比預想更糟。城內戒嚴，宵禁提前，巡城衛隊數量增加了三倍不止，關鍵街道還增設了某種感應機關，陌生內力波動過強便會觸發警報。城主府更是鐵桶一般，機關重重，暗哨無數，連隻蒼蠅都難飛進去。”
    他指向草圖上的幾個點“根據這幾日觀察和從一些老人口中旁敲側擊，城主府西側的‘機要庫’和地下‘淬火工坊’守衛最為森嚴，可能藏有重要之物或關押著人。另外，城中‘黑水監牢’近日也增加了守備，或許也有線索。”
    淩寒盯著草圖，手指點在城主府核心區域“司徒擎老賊，必定居於此處。若能找到其與幽冥教直接聯絡的證據……”
    楚少羽搖頭“府內核心區域防禦必然最強，貿然潛入無異送死。依我之見，先從外圍入手。機要庫或黑水監牢，或許能有收獲。”
    慧覺沉吟道“機要庫機關必多，老衲與慧能師弟可嚐試潛入。黑水監牢人多眼雜，或可尋機會從獄卒、囚犯口中套取消息。淩施主、楚施主，你二人目標較大，暫不宜直接行動，可在城中暗中查探，尤其是酒樓茶館，或能聽到些風聲。”
    計議已定，四人分頭行動。
    翌日，楚少羽與淩寒扮作主仆，混入千機城內。
    城內景象與上次來時又有所不同。街道上巡邏的衛隊明顯增多，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過往行人。一些關鍵路口設立了盤查點，對身份不明者進行反複詢問。許多商鋪都顯得有些蕭條，人們交談時也下意識壓低聲音，仿佛生怕惹禍上身。
    二人來到一間頗為熱鬧的茶館，選了個角落坐下，看似悠閑品茶，實則耳聽八方。
    鄰桌幾個工匠模樣的漢子正在低聲抱怨。 “……這日子沒法過了，天天盤查，工錢還克扣得厲害！” “噓！小聲點！聽說城主大人心情不好，丟了重要東西，正嚴查呢！” “何止丟東西？我二舅在府裏當差，說前幾天夜裏，西邊機要庫那邊動靜不小，好像進了飛賊，還死了好幾個守衛呢！” “真的假的？誰這麽大膽子敢闖那裏？” “誰知道呢……哎，反正咱們少說話，多幹活吧……”
    楚少羽與淩寒對視一眼，心中微動。機要庫果然有蹊蹺！昨夜慧覺慧能並未行動，那之前的飛賊是誰？莫非還有別人在打司徒擎的主意？
    又坐了片刻，並未聽到更多有用消息。二人起身離開，在街上看似隨意閑逛，實則向著黑水監牢的方向迂回靠近。
    黑水監牢位於城西北角，靠近巨大的排汙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味。牢牆高聳，遍布鐵刺，守衛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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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二人假裝在遠處一個攤販前挑選物品，觀察牢獄出入口時，忽然一陣騷動從牢門方向傳來！
    隻見一隊黑衣衛兵押著幾個戴著沉重鐐銬、衣衫襤褸的囚犯走了出來，似乎要轉移到別處。其中一名囚犯格外引人注目，他身材高大，雖然渾身血汙，步履蹣跚，卻依舊挺直著脊梁，亂發間偶爾露出的眼神銳利如鷹。
    在經過楚少羽和淩寒附近時，那囚犯似乎腳下踉蹌，猛地向淩寒的方向栽倒。
    旁邊衛兵厲聲嗬斥，鞭子隨即抽下！
    就在這混亂的刹那，一個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借著摔倒的掩護，傳入淩寒耳中 “……琉璃巷……第七戶……地窖……”
    話音未落，那囚犯已被衛兵粗暴地拉起，推搡著向前走去。自始至終，他再未看淩寒一眼。
    淩寒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恢複正常，仿佛隻是被突然的變故驚到。
    楚少羽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但並未聲張，付了錢，拿起買來的無關小物件，與淩寒若無其事地離開。
    回到客棧房間，關緊門窗。 “那人……”楚少羽低聲道。 淩寒目光銳利，壓低聲音“他認識我！或者說，認識我的易容！他說的‘琉璃巷第七戶地窖’，必定是極其重要的信息！此人絕非普通囚犯！”
    就在這時，窗戶再次被敲響。慧覺與慧能返回，兩人神色間帶著一絲疲憊，卻又有幾分興奮。
    “有機要庫守衛分布圖及部分機關觸發點。”慧能攤開一張更詳細的草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符號，“庫內確有重兵，且有一種新型的‘氣機鎖’，極難破解。但我二人發現一條廢棄的通風管道，或可直通庫房地下層，隻是年代久遠，能否通行尚不可知。”
    慧覺補充道“另有一事蹊蹺。我二人在潛伏時，發現另有一批身手極高明的夜行人也試圖潛入機要庫，其手法……不似中原路數，倒有些像是西域異族。他們與守衛發生了短暫衝突，似乎未能得手，退走了。”
    楚少羽與淩寒心中再震！除了他們和那神秘的囚犯，竟然還有第三方勢力在打千機城的主意？西域異族？
    情況變得越來越複雜。
    楚少羽將今日街頭所見和那囚犯傳訊之事告知二僧。
    “琉璃巷……貧僧略有耳聞，似乎是城中一片廢棄的老作坊區，魚龍混雜。”慧覺沉吟道，“那人冒險傳訊，此地必有重大關竅！”
    淩寒決斷道“無論如何，必須去一探究竟！或許關乎被關押的同門，或許關乎幽冥教線索！”
    是夜，月黑風高。 四人換上夜行衣，如同四道輕煙，悄無聲息地潛向城西的琉璃巷。 此地果然破敗不堪，到處是殘垣斷壁，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和腐敗的氣味。 按照那囚犯所說，他們很快找到了第七戶——一個半塌的院落。
    院中寂靜無聲，仿佛早已無人居住。 四人小心翼翼潛入，找到地窖入口。入口被雜物掩蓋，但近期顯然有人移動過的痕跡。
    慧能仔細檢查地窖門鎖，低聲道“鎖是新的，內有機關。” 他取出工具，屏息凝神，片刻後，一聲輕微的“哢噠”聲，鎖被打開。
    輕輕推開地窖門，一股陳腐的氣息撲麵而來。裏麵一片漆黑。 楚少羽率先側身而入，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地窖。
    地窖不大，堆放著一些破舊工具。然而，在角落處，竟然躺著一個人！ 那人似乎處於昏迷狀態，衣衫破爛，身上帶著傷。
    當火光照亮那人側臉時，淩寒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幾乎失聲！ 雖然對方滿臉汙垢，憔悴不堪，但那輪廓眉眼……
    “五……五師兄？！”淩寒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
    地上那人似乎被驚動，艱難地睜開眼。當看到淩寒時，他渾濁的眼中先是茫然，隨即爆發出驚人的光彩，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麽，卻因虛弱而發不出聲音，隻有兩行熱淚滾落。
    此人竟是紅葉穀慘案中，被認為早已遇難的五弟子——嶽錚！
    他竟還活著！並被秘密關押在此！
    楚少羽立刻上前，與淩寒一起將嶽錚扶起，喂他服下清水和傷藥。
    嶽錚緩過一口氣，死死抓住淩寒的手，聲音嘶啞微弱，卻如同驚雷般在眾人耳邊炸響 “老七……快……快去救……小師妹……她被關在……城主府……‘水月鏡台’……司徒老狗……要用她……祭……祭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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