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愛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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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第二天,同樣的話,胡之菲也對我說了一遍,她說:“司葭,一切就看你能不能考上教師編了。要是考上了,你就做你想做的老師,考不上的話,你來我工作室幫忙。這一陣子,我先玩轉一下平台規則,先做一點生活直播,積累一些粉絲。”
——做你想做的老師。
胡之菲的話叫我陷入了沉思。
我真的是想做老師的嗎?
我不清楚,但似乎也不討厭,除了想到一會兒要上黃子文的課讓我煩惱之外……
我今天來得比較早,還有時間在公共區域吃頓早飯,拆掉三明治外麵的塑料紙,將夾著午餐肉、芝士片、生菜的三片吐司,輕輕壓扁然後送進嘴裏。
剛咬下第一口,在嘴巴裏輕輕咀嚼的時候,我的眼角微微瞥到一個瘦長條的身影,他有些酷酷地用單肩斜背著書包正從我的眼前掠過,但又忽然停住。
我不由自主加快了咀嚼的速度,黃子文和我對視了一秒,隨後腳尖一轉徑直向我走來。
“這裏沒有人吧。”
未經我同意,他就已經拉開我對麵的座椅坐了下來。
我心想,你本來就無視我的想法,還問一句做什麽,簡直多此一舉。
這更增添了我對黃子文的不滿,我有些不耐煩地抬頭看看他:“我馬上吃好了。你可以進教室等。看看默寫。”
他從書包裏掏出一罐盒裝牛奶,撕開吸管包裝,轉頭喝了起來,他麵向著窗戶的方向。
一道日光照拂在他的側臉上,我這才發現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他是十七?還是十八?
他的皮膚白皙,下頜線流暢,削瘦卻又飽滿,那是屬於未滿二十歲的膠原蛋白和骨骼發育。
他轉過臉,光線隨著側轉而變換角度,他的瞳仁在陽光裏是淺棕色的。
“我也沒吃早飯。”喝了兩口牛奶之後,他開始和我搭話。
“哦。”我繼續低頭吃東西。我又不是你媽,其實我不太關心你有沒有吃早飯。
他指了指我手上的三明治問:“這個是從哪裏買來的?”
“樓下便利店。”我算了算時間,提醒了一句,“你要是現在想下去買,還來得及。”
他輕嗤了一聲:“算了吧。看上去就很難吃。”
他又在欠揍的發言中開啟了新的一天。
我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了一句:明明長得挺好看的,卻偏偏多長了一張嘴。
他指著我手裏的三明治說:“吐司都失去水分了,裏麵的午餐肉一看就加了很多澱粉和色素,正常的火腿顏色要比這個深一點。”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心想,你早餐就喝一罐牛奶的人跟我談什麽營養,我不客氣地反駁道:“我們普通人早飯就吃這個。管飽、味道過得去,關鍵是我吃了這麽多年沒營養的早餐,還一直挺健康的。”
黃子文是那種一天不罵上房揭瓦的學生,我覺得他是把懟人視作刷存在感的方式,或者說,他把激怒別人招來抨擊再予以還擊當作某種樂趣。
果然,黃子文臉上居然還露出了笑容,他指了指我,問:“你是普通人。那我不是嗎?”
我懶得理他,站起身準備去扔包裝紙:“我吃完了。你趕緊喝完,到點進來上課。”
然後他一口幹完,捏扁了牛奶的利樂包,經過垃圾桶的時候扔了進去,和我擦身而過氣呼呼走回教室。
他身高腿長步幅大,經過我身邊時掀起了一陣風,我斜眼瞧了瞧了他,正要返回座位拿包和手機的時候,老魏朝我走過來。
“司葭。”
“魏老師。”
老魏微微彎腰笑眯眯壓低聲音問了句:“我好像聽說你筆試過了?這…麵試成績下來了嗎?”
“還沒。”我不想多聊這個話題。
他這個聽說從哪裏聽說的,我很懷疑,我隻把這件事告訴給田甜過。
“司葭,考編結果出來告訴我哦。我可以幫你介紹工作的。”老魏這樣說,他壓低聲音,“我原來那所高中正缺語文老師,今年準備招聘兩個。我上回和老同事吃飯的時候,聽他們提起過。”
我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老魏:老魏會這麽好心?
老魏訕笑一下說:“司葭,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看上去沒那麽大方啊?這我可就有一說一了,你在我這裏的時候我當然希望你好好幹了。可你要是能考出編製,這確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就……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我一下子說不出話,臉上肌肉尷尬地抽搐了一下,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
“好的,我知道了,魏老師。那我先進去上課了。”
背上包、拿著課本,我走回教室的一路上都在匪夷所思,上回我請假去筆試他還老大不樂意呢……
推門走進教室,黃子文抱著胳膊,皺起眉頭看著我:“你在外麵磨磨唧唧幹嘛呢?遲到一分鍾了。”
我沒和他計較,對他說:“上節課留的詩詞三首拿出來默吧。”
“三首同時?”他瞪大眼睛,“你要不要那麽凶殘。那首《黍離》那麽拗口,字這麽難寫,要死人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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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暗笑,心想你剛才還拿鼻孔看人,現在求饒也來不及了。
“默寫吧,能默多少是多少。”說完這幾句,我把頭轉到一邊不理他了。
他嘀嘀咕咕道:“《詩經》裏我隻背得出一首,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我斜了他一眼:“那你知道我名字當中的葭,出自哪一首嗎?”
他搖了搖頭,我打開多媒體,把那首《蒹葭》打在白板上。
他看了一眼,流露出“原來是這首啊”的表情。
他邪氣地一笑:“古人怎麽總寫這些啊。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麽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這是表達真摯的感情,你自己想得低俗便覺得別人也低俗。”我搖了搖頭,擺了擺手說,“算了。跟你也說不清楚。這個亙古以來的宏大命題,千人書萬人賦,探索的其實是宇宙中最神秘的那點東西。”
“愛情?”他戲謔地挑了挑眉。他似乎覺得我把它抬得太高了。
我說:“不對。愛情隻不過是愛的分支。愛可以包括很多內涵,對親人、對愛人、對天地、對眾生,小愛尚可理解,大愛才是最為神秘的。”
“說來聽聽。”他老神在在地指揮我給他講課。
我說到興頭上,便不計較他沒大沒小了。
“本質上來說,人為了生存應該利己,而愛這種東西本質上是給予,是付出。”我雙掌撐在課桌上,身體前傾盯著他問,“人把那麽點賴以生存的東西給出去,自己不就不好過了嗎?可是因為有愛的驅動就可以做到。”
“不一定。”他微微搖頭,並不讚同,“本質上還是為了自己。父母愛孩子,是希望孩子的回報。或者因為孩子帶著自己的基因,是生存的需要,基因的延續。”
“不對。”我的表情很認真,“那保護一隻小動物,或者給流浪漢一碗飯呢?他們和你非親非故,可你就是會覺得他們可憐,於心不忍。”
我略略抬頭望著天:“你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感到難過,其實說到底是因為你是人,你心中有愛。”
他表情一滯,略垂眸,不知在想什麽,我把上節課的課件調出來,把那首《黍離》調出來,指著那句“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說:“你看這位士大夫是不是在為百姓疾苦發聲,他的痛苦是為什麽呢?是因為愛。是後來者孔子總結的仁者愛人。”
黃子文的表情沉默了一瞬,這節課他表現得很乖,《黍離》全部默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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