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黃子爵用行動打消了我的疑慮。
    他一早就敲響胡之菲的閨房，照例是我開門，這回，他手裏提了個中等大小的旅行手袋，我猜裏麵應該裝了換洗衣服，他換鞋進屋的樣子，大有在胡之菲家裏安營紮寨的架勢。
    他很利落地對我說了一句：“抱歉，司葭，昨天那樣對你說話。”
    我不語，眼神則有些不太客氣。
    你也知道你在我麵前做了多少混賬事。還能奢望輕輕鬆鬆一句“抱歉”就一筆勾銷，對你轉變態度？
    “那不是我的本意。”他表情冷淡。嘴上說著道歉的話，表情卻是“愛誰誰”的欠揍樣。
    看著這張臉，想到曾幾何時，我對黃子爵有過非分的憧憬，現在的我簡直就想穿越回過去殺死那個有過非分之想的我自己。
    “你來幹嘛來了？”我有些警惕地發出質詢。
    “照顧菲菲。”黃子爵厚臉皮地說，“她現在這樣，是因為我。”
    我倒抽一口涼氣。天生就有人能把厚顏無恥的話說成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微微挺身而出，看了眼洗手間的門，胡之菲在裏麵洗漱，嘩嘩的水聲掩蓋了我和黃子爵的對話聲。
    我用不輕不重的語氣說：“以什麽身份？”
    “什麽？”
    黃子爵一怔。
    “我是說，你以什麽身份，住在這裏，照顧胡之菲？”
    黃子爵吸了一下臉頰，仿佛在尋找合適的措辭。
    “老板照顧員工嗎？”我用譏諷的語氣逼迫他。
    黃子爵臉色一灰，但他的回答依舊從容：“這其中應該是有些誤會。”
    “沒有誤會。”我步步緊逼，“林浩告訴我，你和鄭小姐apri）的婚禮已經提上了日程。”
    這話應是正中靶心，黃子爵的臉色異常難看。
    沉默一秒後，他反唇相譏：“我一會兒會對胡之菲解釋。你既不是胡之菲，也不是apri，是不是管太多了？”
    我胸悶至極。正要再度發難，胡之菲從洗手間出來，看到黃子爵的第一秒，就綻開了笑顏。
    “子爵，來這麽早？”
    黃子爵亮出他招牌的笑容，旁若無人地摟了一下胡之菲。
    那一刻，我便知道了，我的確“管太多了”。
    胡之菲對我說：“司葭，我這邊有子爵在，那個……占用你太久，林浩會不高興的吧，要不……”
    “我這就要走了。”我賭氣說道。
    說完，我走去茶幾這邊，拿起自己的包挎上，對黃子爵吩咐了一句：“藥要按時吃。醫生還說過，一個月內都不能同房。”
    黃子爵麵色尷尬。
    我不留情麵地提醒這對落難鴛鴦：“林飛宇隨時可能回來，所以……”我深吸一口氣，“你們好自為之吧……”
    經過胡之菲的身旁，她抱歉地拉了拉我，說：“司葭……姐，對不起。”
    她的眼神、她的語氣，再度令我心酸，我皺著眉，抿起嘴，勉強地擁抱了一下胡之菲。
    我不想叫胡之菲看出來我的擔心，可我內心真的別扭。
    我曾經說過會無條件支持胡之菲，也對胡叔叔承諾過會保護好胡之菲不受傷害，可是如果麵對的是黃子爵這個大魔王，我真的覺得自己沒有把握。
    黃子爵攬著胡之菲的肩膀轉過身，他用冷峻的目光目送著我。
    而我，直到走出房間，都沒給過黃子爵好臉色看。
    ……
    地鐵很快到家。
    心很累，一路上，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可是，打開門，林浩走出來，揚起聲調喚了我一聲“司葭”之後，那一刻，我覺得世界靜了下來。
    還好，在這個家裏，還有一個永遠對我溫柔以待的男人。
    我有些感動地抱住了林浩。
    林浩摩挲著我的後背，問候我：“昨晚沒睡好？”
    我搖了搖頭，甕聲道：“想你了。”
    “就分開了一個晚上。”林浩無奈地笑了笑，緊貼著耳畔的胸口微微震顫了一下。
    我用了用力氣，將他摟得更緊：“一個晚上也想~”
    他用溫暖的懷抱回應他對我的愛，片刻後，才鬆開，悄聲問我：“吃早飯了沒？”
    “沒有。”我撒嬌地看著他。
    他微笑著揉了揉我的額發，揶揄道：“哪有這麽照顧人的，待了一晚上，早飯也不給人準備，就跑回家來。”
    這本是一句幸福的埋怨，可也從另一個角度提醒我，我其實說漏了嘴。
    “胡之菲她沒事了吧？”林浩的下一句話緊隨而至，這個問句的語氣其實更像是陳述句。
    如果她很嚴重，我又怎麽可能跑回家呢？
    幸福的笑容從我臉上消失了。我憂心忡忡地看著林浩——我該如何圓這個謊？
    還是說，就算撒謊，這也可能成為世界上時效最短的謊言。
    “林飛宇什麽時候回來？”我緊張地看著林浩。
    林浩有些糊塗了：“難道，胡之菲還是很不好？要不再送她去醫院看看？”
    我搖頭，在同一個話題裏，我們的關注點卻錯開了。
    我揪著林浩的胳膊，他低頭瞟了一眼，也跟著緊張了：“電話裏沒聽清楚。這周日，還是下周日？最遲也就下周吧。”
    林飛宇的畢業旅行耗時幾周之久，那是因為，他們先從上海飛去成都的同學家，在成都玩了一周，再開車走川藏公路進藏區。
    “到底是什麽？怎麽會沒聽清楚。如果他說的是這周日，那不就是今天？”
    “司葭，你怎麽了？怎麽慌張成這個樣子。”林浩皺起了眉頭，“你不放心的話，要不我打電話給叔叔林飛宇的爸爸），送她去叔叔的醫院再看一下，好不好？”
    我拿起電話，激動地對林浩吼道：“不！我要打給林飛宇。”
    林浩一把握住我的手腕，製止我，“別打了，進了藏區信號不好。”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林浩灼灼的目光逼視著我。
    我潰敗了。
    我的表情泄露了我的心事。我看著林浩，唇角抽搐。
    胡之菲說的對，就算我想，我也根本不會撒謊。
    “胡之菲現在和黃子爵在一起。”那聲音不像是我的。
    林浩微低著頭，漸漸蹙起眉頭。
    又有個人，被牽扯了進來。
    世界太小，我們兜兜轉轉，終究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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