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完人事檔案，給我發放工牌之後，人事專員領我到了行政部的工位上。
    “喏，這就是你的位子。”人事專員甩了一下馬尾，又介紹了兩位同事，“這是吳鈺，這是朱偉，你們經理辦公室是在這邊。”她指了指隔開一條走廊的行政辦公室，玻璃門裏麵是個十平米左右的小隔間。
    “好了，還有什麽不清楚嗎？”她停頓的速度甚至沒有給我思考的時間，又一甩馬尾，說，“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我就先去忙別的了。”
    這間公司的格局是，職員辦公都在公共區，經理辦公室沿著走廊圍成一圈，至於辦公室麵積按每個部門在公司的比重來定，像業務部和策劃部人最多，經理辦公室也比我們行政部的辦公室豪華。
    而我們行政部的辦公室比較寒酸，畢竟是負責公司後勤的嘛，工位離儲藏室和洗手間的位置倒是很近。
    我剛放下包，坐下，一位年輕的同事將胳膊架在格子間的格柵上對我回頭笑嘻嘻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叫朱偉。來公司三年了。”朱偉是個長相有點兒賊眉鼠眼，但眼神很精明的男同事，他臉小，皮肉很薄，笑起來，臉上的弧線一圈圈往外擴展，特別有種討好勁兒。
    “你叫什麽？”朱偉將脖子往前伸了伸，有些八卦道，“應屆生？”
    “我叫司葭。”
    “啊？司什麽？”
    我抿著嘴唇將工牌上的名字遞給朱偉看。
    “喲~”朱偉笑著恭維了一句，“這名字真特別，你家裏是書香門第吧？”
    我剛要回話，隻聽得旁邊響起一聲帶著鼻音的笑聲，隨後一個抑揚頓挫的聲音傳過來，“朱偉，這新同事才剛剛報到，你就忙著孔雀開屏啊。你也不問問人家小姑娘有沒有男朋友就往前湊……”
    跟著，隔板後麵掀出了一些動靜，一張戴著圓形鏡片的圓乎乎的肉臉從格子間後麵現出來。
    她雙手捧著杯子，眼角現出一道道笑紋，麵相倒是極好的，白白胖胖、養尊處優的樣子。不過從皺紋上判斷，她應該比我和朱偉歲數都大。
    “你好，我是吳鈺。金字旁的鈺。”吳鈺也對我亮了一下工牌，“我四十一，公司開張的時候我就在了，叫我吳姐吧。”
    “吳姐，你別開我玩笑了，我可沒打新同事的主意。我那是表示歡迎……歡迎麽，總要問東問西的，不是我八卦哦，這是了解新同事。”朱偉就像是搗蛋的小鬼頭被班主任逮到似的，打著哈哈給自己開脫。
    我笑了笑，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吳姐”。
    吳姐衝我笑笑，挪動微胖的身軀從工位裏擠出來，翹著蘭花指，拎著一隻小號的馬克杯，走去茶水間接水。
    一會兒，就聽到茶水間裏的咖啡機空空作響，磨咖啡豆的聲音傳出來，我心想，申總這公司看著效益不錯啊，茶水間裏還配咖啡機呢。
    吳鈺走後，我低頭整理桌子，朱偉還撐在隔間上，對著我諂笑。
    我有些尷尬地對他笑笑，眼神問他“還有事嗎”，他吞吞吐吐道：“司葭，那你有男朋友了嗎？”
    “嗯，我有的。”我覺得吳姐說的沒錯，朱偉看上去的確是隨時孔雀開屏的樣子。
    朱偉撅了噘嘴，有些悻悻然：“真的假的？大學裏談的？”
    初次見麵，還是不要把關係處壞了，我耐心地回答：“我不是應屆生，我之前在教培機構裏幹過的。”
    朱偉眼睛咕嚕一轉，道：“老師啊？那怎麽不幹了？”
    “就是……想換換環境。”我不太想提自己的過往經曆，用抹布仔仔細細地擦著桌子，朱偉聞著灰塵味，掩著鼻子往後退了一點兒。
    忽然，他身後響起一聲尖叫：“喲，小朱，你小心點兒。小心把我的咖啡給掀翻了。”
    朱偉忙側轉白襯衣的袖子，瞧了兩眼，又皺了皺眉，有些不樂意道：“吳姐，您這話說的。我這眼睛也不長在後麵啊，我可沒說我衣服被弄髒，您倒先惦記起自己的咖啡了。”
    吳鈺也是個不容侵犯的主，立刻回擊：“我是提醒你別再咋咋呼呼了啊，小心一會兒方經理聽到了，讓你去跟展會的外勤。”
    朱偉偃旗息鼓了。
    我剛打掃完畢，隻聽得隔開走廊的玻璃門打開了，一個摩登女郎，對我抬了一下下巴：“新來的，你進來一下。”
    “哦……哦！”我忙整了整衣服，擦幹淨手，嚴肅地走進了辦公室。
    摩登女郎留著一頭一看就很精幹的短發，發型的弧度貼著兩腮，和吊起的眼角形成一種頗具氣勢的麵相。
    她的衣著是純辦公室範兒的，襯衣和西裝裙，腳下是一雙尖頭高跟鞋。
    她手裏握著一支派克筆，在辦公桌後麵轉了轉，犀利地打量了我一眼，微微牽動嘴角說：“人事部都給你介紹過了吧？我是行政經理方芳。英文名字和法文名字都是一樣的，叫我fangfang就可以了。”
    “好的，方經理。”
    她歪了一下腦袋，我忙糾正：“fangf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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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這個部門呢，主要是給各部門做後勤支持，具體我就不多說了，反正每個公司的行政部門都是配角，但又是必不可少的配角，就像上一道大菜時候的擺盤，擺的好呢價格往上翻，擺不好呢就看著掉價。所以，我們做事，處處要以嚴謹、細致為準則，尤其是和其他部門合作的時候，例如像采購清單之類的一定要讓部門經理簽字，凡事溝通清楚，這是最重要的。還有，其他部門人手不夠的時候，我們部門也要去前台支援，這是申總的意思。當然了，這也不是說，我們做什麽事都要搶在前麵，以免成為其他部門的背鍋俠。我說的這些，你都清楚了嗎？”
    “清楚了。”我點點頭。
    然後，她笑了笑，語氣軟乎下來，有些拉家常似的說：“其實，公司裏不少人都見過你了。你之前是申敏的家教老師嘛，是吧？”
    她挑了挑眉，說話的語氣令我有些驚詫。
    她笑著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說：“現在你被申總安排到我的部門來，這中間有什麽緣故我是不知道的，不過我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的。所以，也請你適應自己的角色轉變。”
    我尷尬起來，想張嘴解釋，方芳抬了抬手製止我道：“不用解釋，我不在意這些，也不想打聽什麽。總之，我不希望聽到外麵有什麽風言風語，更不希望牽連到我們的行政部，公司是做事的地方，不是劈情操的地方。否則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你聽清楚了嗎？”
    這個方經理看著年紀不大，說話卻是一點不留情麵，我知道她想給我一個下馬威，我除了服從還是服從。甚至連解釋的話也免了。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我聽清楚了，方經理。”
    “那就好。”方芳轉過身，點開電腦，打印了一份清單交給我，吩咐道，“下午你先和朱偉跑一下超市，倉庫裏有些東西要補貨。發票都留好，具體細節你問一下朱偉，他是老員工了，這些事情都很清楚的。”
    “好的，方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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