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坐下慢慢說。”
    我去廚房給李莉倒了杯水，她正在用卸妝濕巾胡亂地擦著口紅，帶著點怒氣，擦得鼻子和嘴角都歪了。
    我接過她用過的一堆濕巾，扔進垃圾桶裏，李莉握著杯子喝了點溫水，看表情總算是平和了點。
    她先是重重地歎了口氣，隨後說了句：“這世上的好男人都死絕了嗎？為什麽我一個都遇不上。”
    我拍拍她肩，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今天又見了個醜八怪？”
    她咬著嘴唇搖了搖頭，索性放棄了端莊，不顧走光，兩腿一盤縮到沙發上，又往後一倒，倒在沙發椅背上。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十五度方向，那是我們家的裝飾牆，就是很多複古銅鏡的那片牆，隻不過坐在沙發上其實是照不見臉上表情的，否則她可能會注意到鏡子裏的女人沒了往日的神采奕奕，變得有些滄桑。
    那麵牆的主要作用也不是為了照人，就是增加些空間的通透感，因為oft格局通常縱深比較深，但間寬比較短，坐在沙發上看前方，會感覺逼仄。
    她發了片刻的呆，才說：“這裏麵有三十幾麵鏡子吧？”
    “啊……”我有些莫名其妙，還是回了句，“是啊，三十七麵。”
    李莉說：“剛好是我的歲數。我下個月就三十七了。”
    ”哦……”雖然不明白李莉突如其來的感歎，但我還是附和著，“是嘛？還挺巧合的。”
    “本來，我決定過了三十五就不過生日了。離四十五歲越來越近，每過一次生日就像是提醒自己離衰老又近了一點。”她垂著腦袋，像一隻受傷的黑天鵝，晚禮服是黑色的，肩帶上鑲著珍珠和水鑽。
    我努力讓語氣變得輕鬆，溫柔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別這麽想啊，你還很年輕，我覺得你就算到了八十歲還是人群中最美麗的那一個。更何況，四十歲算什麽。誒~你聽沒聽說過一種說法，社交媒體上經常說的，叫做forty is the ne enty。”
    她回過頭，朝我笑了笑，笑容有點無奈，像是在寬慰我似的，我用更舒暢的笑容回應她，想要感染她。她放下了水杯，轉身擁抱了我，我也抱了抱她。
    她很瘦，因為個子高挑，她的骨骼愈加明顯，我在想她為了保持身材，有多久沒有好好吃飯了。她背後裸露的皮膚摸著很涼很涼。
    我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溫柔地問了句：“冷嗎？要不要幫你拿條毯子？”
    “還好。”她鬆開了我，眼角有些濕濕的，不過似乎剛才那個擁抱給了她一些力氣，裹著我拿給她的披肩，此刻她終於能夠和我說話了。
    “我隻是有些失落罷了。”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在赴約之前，我還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真的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呢。之前網站的紅娘跟我說，對方是個從事金融行業的人，條件相當不錯。而且，有好幾個會員都預約了要和他見麵呢！而且，紅娘說他這個人很挑剔的，一定要自己看著滿意的才肯見。”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凡事總是想要去爭取一下。所以，在我不斷地軟磨硬泡之後，負責給我介紹的紅娘才終於願意把他的聯係方式給我。”
    說到這裏，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不過很快又被淡淡的憂傷所取代。
    “其實，我在婚介所看到他的照片時，幾乎是一見鍾情，人長得帥，工作又好，還不是老頭子，這種素質，打著燈籠也難找。“
    “他長什麽樣啊？”我好奇地問。
    李莉轉了轉眼珠子，笑著回了我一句：“長得像靳東。”
    我不厚道地噗嗤笑了一下：“難怪啊……”
    “可不是嘛。嗬~”李莉一張嘴，竟然也忍不住被自己的戀愛腦給氣笑了，“上回跟你聊完《我的前半生》，我又去重溫了一遍。然後，我就看到彈幕上說什麽，賀涵隻應天上有，人間處處是白光。你說想出這句子的人得多有才啊。”李莉激動地拍了下大腿，“第二天，我去婚介所，本來是想去鬧一鬧，吐槽她們淨給我介紹不靠譜的，結果紅娘就給我看這個人。我腦門一熱，這是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啊。”說著說著，李莉竟然把自己是受害者這事兒給忘得死死的。她講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跟說單口相聲似的。
    “你知道嗎？”李莉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和他當天就聊得熱火朝天，通過微信聊了整整兩個小時呢！第二天，我覺得還是不太放心，畢竟網絡世界真假難辨，所以我就要求和他視頻通話。我心想，這樣可以更直觀地看看他的樣子，也能防止他掛羊頭賣狗肉，對吧？”
    聽到這裏，我插話道：“哦，原來是這樣啊，那視頻之後，貨也對版？和照片上一樣？”
    李莉連忙點頭，一臉認真地回答：“那當然啦！他是在車裏給我打的視頻，我一眼就看到了方向盤上的車標，居然是一輛保時捷！而且他手上戴的手表，我仔細一看，竟然是積家的呢！我當時就想，這也太正常了吧，畢竟他從事的行業收入肯定很高啊。開著名車、戴著名表，這些都再正常不過啦。於是，我對他就更加放心了。就這樣，我們熱絡地聊了整整一個禮拜。”
    說到這裏，李莉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結果呢，昨天他突然約我見麵，說是公司有個雞尾酒會，他可以帶女伴一起去。我本來還有點猶豫，但是一想到我們聊得那麽愉快，而且他看起來也挺靠譜的，我就答應了。”
    “然後呢？”我也聽入迷了，不斷催她進度。
    李莉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說道：“接下來可就有意思了啊！他口中所說的那個雞尾酒會，居然就是他們公司舉辦的投資策略會！而且，你知道嗎？這個會居然是在一家四星級酒店裏開的！要我說啊，他們公司也真是夠小氣的，連五星級的場子都舍不得借！更可笑的是，來參加這個會的人，居然全都是四五十歲的大姐！他還跟我吹噓說這些大姐個個都是資產上億的富婆，都是因為買了他們公司的產品才被邀請來的。哼，我才不信呢！”
    說到這裏，李莉的情緒越發激動起來，“我跟你講哦，那些大姐身上戴的首飾和挎著的愛馬仕，簡直就是一眼假！我又不是沒見過真的，他當我是傻子嗎？這麽明顯的騙局，他居然還想騙我！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找了個借口說要去上廁所，然後趁著他不注意，轉身就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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