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來。
    之後很長一段日子裏，傅蘭就這麽理直氣壯的成為林信德的債主，隔三岔五，傅蘭就會像個小尾巴一樣出現在林信德常出沒的地方，奶凶奶凶地伸出手：“冰棍呢？”
    而林信德總會老老實實從兜裏掏出他在碼頭搬貨辛苦賺來的幾毛錢，帶著傅蘭去買冰棍。
    買完冰棍後，兩人總是坐在街邊的台階上，一邊吃著冰棍，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在那個物資不算豐富的時代，可供選擇的零嘴並不多，傅蘭偶爾也會從家裏帶出來點小東西，林信德吃得香，她就在旁托著腮，笑吟吟的看著。
    不知不覺間，當初那個明媚活潑的少女，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大姑娘；曾經傻乎乎的男孩，也成長為了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有天，傅蘭在河邊蹦蹦跳跳時，不小心摔傷了膝蓋，林信德沒辦法，隻好背著她回家。
    這是林信德第一次看到傅蘭家氣派的模樣。
    傅蘭的哥哥跟母親帶著阿姨和管家，心疼的把受傷的傅蘭扶了進去。
    那天晚上，林信德在傅家屋外久久佇立，一直到夜深人靜，少年才默默離去。
    幾天後，一瘸一拐的傅蘭在碼頭上攔住他：”林信德，你這個騙子!”
    林信德一臉呆滯：”我騙你什麽了?”
    “我的冰棍呢?”
    “現在是冬天，沒有冰棍賣了。”
    “那帶我去吃烤餅、麥芽糖串、豆沙團子、糯米粥。”
    “……吃這麽多會發胖的。”
    看著少年傻兮兮的臉，女孩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我發胖關你什麽事?!”
    笨蛋!!
    最後，兩人還是到了老大房買了個鮮肉月餅，看著傅蘭吃得香，林信德傻笑著撓了撓腦袋：”蘭蘭，我要走了。”
    “啊?”
    少女呆住了：”你要去哪?”
    “北邊有敵人入侵，國家正在招募誌願軍，我想去，一方麵保家衛國，另一方麵，如果我能得到軍功，升為軍官，再在部隊裏服役幾年，就能攢夠錢討媳婦了。”
    傅蘭愣住了。
    突然，手上的鮮肉月餅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原來……原來他是想參軍之後討媳婦。
    她突然又生氣了。
    “臭男人!!”
    她氣鼓鼓的抬起沒受傷的那隻腳又踢了林信德一下，然後不顧身後林信德的叫喚，一瘸一拐的回家去了。
    ……
    當天晚上，胃口一向很好的傅蘭難得的沒有胃口。
    她無精打采的趴在床邊，手指無意識的玩著收音機的旋鈕，聽著音箱中傳來電台記者說話的聲音，又一下變成電磁波的嘈雜音。
    他想娶的是哪家姑娘?有沒有我好看?
    不可能，肯定沒有我好看，大家都說我是最好看的姑娘，隻有這個瞎了眼的大笨蛋看不到!!
    叩叩叩!!
    “蘭蘭。”
    門外是哥哥傅聲擔憂的聲音：”我讓陳媽給你做了點你最愛吃的桂花糯米圓子，你吃點吧。”
    “我不餓。”
    傅蘭想起那個大笨蛋說她吃太多會發胖，氣得粉頰都鼓起來了：”我不吃宵夜，會發胖!!”
    “……那我讓陳媽把東西放鍋裏溫著，你想吃就跟陳媽說。”
    傅蘭等門外沒聲音後，從衣櫃的最裏層吃力的拖出一個小木箱，然後放在床頭。
    “大笨蛋。”
    她嘟嘟囔囔的。
    ……
    隔日，在人來人往的碼頭邊，林信德如往常一樣，奮力扛起足有兩人高的大包，穩穩地將貨物搬上船。
    就在他正結算工資的時候，他看到了傅蘭也抱了個小箱子，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
    他連忙迎了上去。
    “蘭蘭你拿的什麽東西?這麽重?”
    “哼!!”
    傅蘭狠狠地瞪了眼他，然後把小箱子直接放到他懷裏，撇了撇嘴：”領工資沒?”
    “領了。”
    林信德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那帶我去吃糯米小圓子。”
    “噢。”
    兩人買了碗糯米小圓子，傅蘭端著小碗吃著，林信德在旁邊樂嗬嗬的看著。
    吃完小圓子，兩人到了最初兩人認識時修補泥人的涼亭，傅蘭示意他把箱子打開。
    “這是給你的。”
    “給我的?”
    林信德打開箱子，看到裏頭滿滿的金銀首飾跟錢鈔，嚇得連忙把箱子重新合上：”這是什麽?”
    傅蘭噘著嘴：”你不是說沒錢娶媳婦才要去當兵的嘛?有了這些東西，你就有錢娶媳婦了吧!”
    “不過這些討老婆的資本是本姑娘資助的，所以你要娶誰要聽我的!!”
    林信德愣愣的看著俏臉紅得猶如天邊晚霞，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
    “什麽……意思……?”
    “我說!你討老婆的資本是本姑娘資助的，所以你不許娶別人!你得娶我!!”
    少女恨恨的跺了跺腳，然後閉著眼睛大聲對著眼前這塊木頭喊道。
    “啊……”
    “啊是什麽意思?”
    “嗯……”
    “嗯是什麽意思?”
    “我……”
    “好了!閉嘴不許說了!我不想聽!你這笨蛋!!”
    少女氣得抬起小腳，狠狠踢了一下少年，然後害羞的跑走了。
    看著少女跑遠的身影，少年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呐呐的說：”可是......我本來就是想去你家提親的啊。”
    ……
    抱著箱子，林信德追上了傅蘭，然後又把箱子還給她。
    “你家是很厲害的家族，這兩年我問了很多媒人，大家一聽到是武康路的傅家，就都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聽鄰居的阿叔說，如果我能獲得軍功，而且在打完仗之後還能留在部隊裏，那我就能夠升官，就能有穩定的軍餉收入，你爸媽也會放心不會讓你嫁給我後吃苦。”
    “而且我聽了廣播，這次的敵人很強，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如果我們輸了，讓敵人跨過了那條江，那麽我們的家……就危險了。”
    林信德鼓起勇氣，第一次牽起了傅蘭的手。
    “我不能讓敵人闖進我們的家門。”
    “因為我們家裏……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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