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滕一愣。
    想不到她還信這個……
    自己的確是為了給她做榜樣而做了一些好事。
    不過對方雖然看起來挺欣賞他的，但是根本沒有要學習的意思。還是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你也和我學著做好事，這樣你也會有好運的。”
    何雁芸搖搖頭，眼神低垂。
    “我不行的。我的罪孽太深了，即便是做什麽好事，也根本彌補不了。”
    “不就是殺了個人嗎？”陸滕想起對方之前的經曆，安慰道，“你是正當防衛，無論是法律上還是情理上，你都是無罪的，沒必要因為這點事情就自暴自棄。”
    而且和她打起來的那肯定是作惡多端的壞蛋，絕對是死有餘辜！
    她這說不定還是為民除害，應該感到驕傲呢！
    隻是何雁芸卻並未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
    如此沿著街道走了一會兒，走到摩托車前時，她才忽然開口道：“如果我還殺了別人呢？”
    “而且，我殺的那個人還是絕對不能殺的，任何人知道了之後，都會厭惡我……”
    陸滕一怔，旋即堅定道：“無論你殺了誰，我都相信你。”
    “真的？”何雁芸緊緊盯著他，“如果我說，我殺的是自己的媽媽呢？”
    陸滕雖然心裏早就已經有所預料了，不過當從對方口中真的得到這個答案時，還是不禁有些驚愕。
    不隻是驚訝於對方真的這麽做了，更是驚奇於她現在的態度。
    不過這些心理活動並未表現出來，麵上依舊保持冷靜。
    “我相信你，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會兒別說對方弑母了，就算對方是什麽絕世大魔頭，和全世界為敵且殺人如麻，他也得硬著頭皮堅持和她站在同一邊！
    全都是為了拯救未來的事業！
    何雁芸和他對視了一會兒，見他眼神的真誠，完全不像是在說假話，這才慢慢收回了視線。
    沒有坐上摩托車，而是轉身道：“和我再走走吧。我有些事情在心裏藏得久了，也想和別人傾訴一下。”
    陸滕很理解她。
    以前的她一直在別人眼中都是一個異類，也幾乎沒有朋友，就連小孩子見了她都要害怕，根本沒有能傾訴的對象。
    現在大概是因為他表現出來的實在是太無害了，而且還很心地善良，所以才讓她放下了一些警惕心，選擇開放了一些她的內心的秘密。
    而這次，她決定要帶他去一個從來沒帶別人去過的秘密基地。
    不過稍有些意外的是，她帶去的並不是什麽深山野林人跡罕至的地方，相反的，她帶著他去到了一座已經廢棄掉的老舊的公寓樓下麵。
    這裏看起來已經荒廢很久了，牆壁上爬滿了藤蔓，窗戶玻璃一些都已經碎了，地上也幾乎布滿厚厚的灰塵。
    樓梯的拐角角落裏，一隻灰撲撲的毛絨小熊躺在那裏，和一些垃圾混雜，不知曾經是哪個孩子的心頭寶。
    沿著樓梯往上，最後走到了一間門口貼著已經被撕掉一半封條的房間門口。
    房門沒鎖，輕輕一推就能打開。
    “進來吧，這裏我偶爾也會回來看看，讓我自己一個人能夠靜靜。”
    陸滕跟著走了進去，這裏麵似乎已經被搬空了，幾乎沒有什麽家具，隻有幾張瘸了腿的椅子，以及同樣看起來不太討喜的櫃子丟在角落裏。
    不過即便如此，也能從一些牆上張貼過的獎狀的殘留痕跡，以及一些擦不掉的小孩子的塗鴉，可以看出來這裏曾經應該也是幸福的一家人所居住的地方。
    “這裏……是你以前的家？”陸滕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正在角落裏翻找還能坐人的椅子的何雁芸。
    “嗯。準確來說，這裏就是我的家，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何雁芸終於翻找出來了兩個木凳子。
    雖然瘸了腿，但勉強也還能坐。
    她輕輕喘著氣，目光遊離在四周。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以後也會經常回來。”
    這裏的灰塵比起外麵的確要少一些，一些可能漏水或者破損的地方也有修繕的痕跡。
    但等陸滕坐下來之後，她便是指了指浴室。
    “當年，我就是在那裏殺了母親。”
    她說得有些輕描淡寫，像是在說昨天早飯吃了什麽一樣，讓陸滕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沒等他追問，何雁芸便是自己繼續說著。
    “或許你不會相信，但其實，是她先想要殺了我。我不想死，隻能反抗。然後……”
    “她淹死在了浴缸裏麵。”
    陸滕目光下意識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那個浴缸早就已經破損不堪，裏麵都是一些牆體脫落後的汙漬，還有一些不知多少年的汙水。
    還沒靠近，就感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臭味。
    “為什麽……”
    “因為她已經堅持不下去了。”何雁芸格外平靜地說著。
    “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實在是太痛苦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她其實本來是個很軟弱的人，純粹是為了我，才堅持到了那時候。可終究還是有極限的。”
    “她想自殺，但又害怕她死了以後當時年紀還小的我會遭受一樣的痛苦折磨，所以就想帶我一起走。”
    “但是，我不想死。”
    她的聲音一頓。
    “我還想要繼續活下來，哪怕摸爬滾打，也要找到那個拋棄了我們的那個男人，問問他到底為什麽那麽殘忍，也要讓他也感受到我們一樣的痛苦。而不是和母親一樣如此窩囊地在這種陰暗角落裏無聲死去！”
    說到最後時，她的語氣明顯有些激動，時至今日，她依舊沒有放下那藏在骨肉裏的仇恨。
    陸滕對此也無法評判什麽，隻覺得，她在這些年裏麵，必然忍耐了很多很多。
    何雁芸輕歎一聲。
    “所以，我絕對不是什麽好人。也從不覺得自己值得上天的護佑，甚至可能死後還會下地獄。”
    她望過來：“你現在，還是相信我嗎？”
    陸滕坦然迎上她的目光。
    “信。”
    僅僅一個字就已經足夠了。
    不過他要說的還不止如此。
    “我也會幫你完成你的願望，無論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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