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
    在數次模擬，數次繼承記憶後。
    荀瑾瑜本以為自己早就不會被除吳信以外的任何事引起情緒上的波動了。
    畢竟…
    異族叩邊的外患。
    勾心鬥角的朝廷。
    內憂外患的處境。
    血流成河的戰場。
    她都見識過，甚至於生死危機她都經曆過不少。
    但看著蘇婉清那臉上嘲諷的笑意和標誌性的侮辱動作，她還是不禁陷入沉思——
    人怎麽可以賤成這個樣子？
    而且…
    蘇婉清難道真的的不會感到羞愧嗎？
    明明她們原先的局勢一片大好。
    明明她們如果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計劃來的話。
    這次模擬，根本就是平推。
    因為假設蘇婉清穩紮穩打的話。
    那麽就算吳信就算猛上天。
    按照她們的勢力體量，也可以讓其飲恨。
    所以，一切失敗的原因，根本就是蘇婉清胡來。
    沒有她的操作，司隸就不會出現反叛，她也就不需要後撤。
    而她不後撤，那麽吳信也根本無法動彈，隻能鎖死在右北平。
    吳信鎖死在右北平。
    那麽自然，攻下壺關的她也可以順勢直接把晉陽拿下。
    兩麵夾擊。
    勝利就是她們的了。
    更別說她們倆還是盟友。
    所以…
    這人得多不要臉，才能在自己做出這麽多錯誤的情況下，還能理所當然的去嘲諷自己盟友菜的啊？
    難怪…
    想到這，荀瑾瑜悟了。
    難怪這蘇婉清被她爹看不上。
    難怪周元帝要死保著蘇綰。
    因為這不活該嗎？
    畢竟皇位傳到蘇綰手裏，說不定大周還可以堅持個十年。
    運氣好，碰到個名臣，說不定還能再傳個一代。
    而皇位傳到蘇婉清手裏…
    不多說。
    分分鍾亡國。
    給她來一百個名臣都沒用。
    具象化就是…
    “陛下，我們應當這樣改革，才能讓大周興起。”
    “不，朕不要你覺得，朕要我覺得。”
    “可…”
    “反對朕？拉下去砍了！”
    而且要是這位名臣惹的蘇婉清不順心的話。
    那麽她恐怕不僅要砍，甚至還會給這位名臣豎個碑。
    就什麽難聽的話都寫上去，讓他遺臭萬年。
    這直接就是天下離心離德，然後直接起義的節奏啊。
    越想，荀瑾瑜就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沒錯，蘇婉清就是垃圾。
    所以，我跟這種人計較做什麽？
    看著蘇婉清比著嘲諷的手勢，然後眼露期待的眼神，荀瑾瑜羞惱的麵色逐漸平靜。
    畢竟她在期待什麽？
    荀瑾瑜很清楚。
    蘇婉清就是想看她破防的樣子。
    至於為什麽？
    那是因為這能給她帶來心靈上的愉悅感，而且荀瑾瑜也並不覺得意外。
    甚至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畢竟蠢人就是喜歡這麽幹。
    蠢人信奉的吵架嘲諷不是為了贏，而是為了自己爽，惡心對方。
    所以，她自然也是不能給蘇婉清爽的機會。
    不然她也隻會變本加厲，越來越過分。
    因此，麵對蘇婉清的嘲諷。
    荀瑾瑜最終選擇了麵無表情，平淡的盯著蘇婉清，像是在看傻子。
    而與此同時。
    麵對荀瑾瑜看傻子的目光。
    蘇婉清本身期待的眼神也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怎麽回事？
    按理說，自己都這麽嘲諷了，荀瑾瑜不該直接撲上來和自己拚了嗎？
    怎麽現在還…這麽冷靜了？
    蘇婉清狐疑的打量著荀瑾瑜。
    小巧玲瓏的鼻子，顯得有些精致而俏皮，但冷淡的眼神卻完全破壞了這份美感，增添了幾分冷厲。
    而其中看傻子的目光，更是讓蘇婉清心中不滿。
    因為這像是看傻逼，又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在俯視一個還未成熟的小孩。
    切，真裝。
    本王都沒這麽裝。
    蘇婉清心中雖不平，但麵色卻沒有表現出來。
    因為實際上，她屢次挑釁荀瑾瑜的原因並不是荀瑾瑜想的那樣，為了看她破防的樣子，讓自己爽。
    或者說，這隻是其中一個不是那麽重要的原因罷了。
    畢竟她真正挑釁的荀瑾瑜的原因，其實是為了敲打。
    畢竟荀瑾瑜從模擬之初，看似是在輔佐她。
    其實真實還是在以自己的思想為主導。
    不管是謀劃，還是一些別的什麽安排。
    而這一點可就犯了蘇婉清的禁忌了。
    因為一直以來，她看似給人的感覺是妒婦，實則也是嫉婦。
    但實則不然。
    畢竟她雖然無理取鬧的時間多了一點。
    可終究是以吳信為主的。
    不然她真的無理取鬧的話。
    那麽完全就可以讓吳信的花心胎死腹中。
    這不是妄言。
    一哭，二鬧，三上吊。
    以吳信對她的感情。
    不管荀瑾瑜也好，不管蘇綰也好。
    都沒有一個能打的。
    就像之前的模擬一樣，她和蘇綰發生衝突，甚至於像是以強淩弱，欺負蘇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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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信依然會站在她這邊一樣。
    這是他們兩人的感情。
    同理。
    就像吳信被天下人唾棄，謾罵。
    蘇婉清也一樣會選擇他，站在他身後。
    別人不理解，沒關係。
    我會在你身邊。
    一直一直在。
    你是錯的，我也會陪你錯到底。
    那麽為什麽蘇婉清明明可以做到讓吳信放棄荀瑾瑜，卻不去做呢？
    因為這就是蘇婉清以吳信為主的表現。
    因為對於吳信。
    蘇婉清其實一直都認得很清楚。
    他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
    極度自私，但也極度無私。
    他看不起天下人的劣根性，但實則自己同樣身處其中。
    他信念很堅定，但也很脆弱。
    他就是個普通人。
    看似自信，實則自卑。
    他有著遠大的理想，會為此奮鬥。
    但終究不是那種一心一意的人。
    或者說，他的一切，都隻是別人給予他的。
    經曆了這麽多次模擬，蘇婉清終是發現了吳信的本質。
    本質上，吳信就是個空洞的人。
    這一點可以從之前的模擬中看出來。
    畢竟也隻有人真的快死的時候，才能真正的展示出自己的性格。
    他衰老之時，就猶如一條盤旋於王朝上方的惡巨，用著自己垂垂老矣的身軀守護著自己的珍寶——
    是帝國嗎？
    不是。
    是百姓嗎？
    也不是。
    畢竟他明知道他大肆屠戮舊臣的行為，會牽扯無數無辜的人，也會使得帝國不穩定，也依舊那麽幹了。
    他披著名為為了天下的皮，為了百姓的皮，吐出了火焰，引領著自己的爪牙撲倒了舊臣和無數無辜的人，用他們的血肉鞏固了——
    自己、自己孩子、荀瑾瑜。
    三人日後穩固的生存的環境。
    將一切有威脅的人掃除，再流下幾滴鱷魚的眼淚，感歎著為後世以太平。
    可實則就是為了她們三個。
    吳信是最有感情，但也是最無情的人。
    他“哄騙”著所有人為他去死。
    可也並非欺騙，因為他也會為了他們去死。
    但就是這一點，真正證明了他的空洞。
    他一直追求的不是理想。
    而是認同感，是尊重。
    他就如同一個渾渾噩噩的人，說著渾渾噩噩的話。
    別人聽信了，說你說的對，要追隨你。
    他就不渾渾噩噩了，而是充滿激情去幹他說的話，從而獲得更多的認同感和尊重。
    他是如此自卑。
    永遠活在他人的認可當中。
    他是如此可憐。
    因為就算是認可，在他那裏也分三六九等。
    他沒有思想。
    誰給他的認可度最多，誰對他越好，他就更樂意幫誰，聽誰的話。
    以至於，從來沒有想過自己。
    荀瑾瑜真的愛他嗎？
    自從模擬上次結束之後，蘇婉清就一直想過這個問題。
    可答案總是模糊不清。
    你說愛，她也愛。
    可並不是單純的愛。
    跟她沒法比。
    因為她會利用吳信的愛。
    利用他對她的愛。
    不管是成為皇帝也好，不管是為了天下。
    荀瑾瑜總會成為他的引領者。
    也許吳信最終還是會篡位，會把蘇綰拉下馬。
    可這不是一個正常愛吳信的人該做的。
    她策劃著一切。
    她也許是為了複仇？
    讓自己心安？
    蘇婉清不清楚。
    但蘇婉清卻很清楚，她不是按照吳信的意願去策劃的。
    而是像輔佐她一樣，按照自己的意願。
    而吳信知道嗎？
    他知道，但卻念著荀瑾瑜的好，所以選擇了視而不見。
    就像他最後說的話。
    “瑾…瑜，我…沒有…負你吧？”
    他一直都懂。
    他什麽都懂。
    可就是對荀瑾瑜沒有絲毫的厭惡。
    依舊對她很好。
    所以，這也是蘇婉清後來很少在和吳信鬧荀瑾瑜的問題，也是她接納荀瑾瑜的原因。
    她心眼小，但她就是喜歡吳信。
    吳信樂意荀瑾瑜的好，那她又有什麽辦法？
    總不能真鬧翻天吧？
    那別說吳信了，就連她自己都會難受。
    因此…
    盯著荀瑾瑜，蘇婉清原本的眼神逐漸銳利。
    她真覺得有必要好好對荀瑾瑜敲打一下，敞開天窗說話了。
    既然她不懂自己的暗示，或者說還在那自欺欺人。
    那麽她就得撕開她的臉，讓她好好麵對一下自己是多麽的醜陋！
    吳信純粹的感情，就由他的娘子——
    天下第一好的本王來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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