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秋徭,陳友河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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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新泉一個人往家走,路上遇著人,都紛紛含笑與他打招呼。
    待回到家中,父親卻並未在家。他記得家裏在曬穀場曬了黃豆苗,正準備開口叫人,柳韻卻從院子旁邊的牆角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大妹陳新如。
    “泉弟,你可算回來了。我聽說你一個人跑去圩裏了,你怎能不與家人說一聲就獨自去圩裏?”
    柳韻瘸著腿,一步一趨的走到陳新泉身邊,臉上盡是關切。
    “韻姐姐,我沒事兒。這不好好的呢?走吧,進院子裏去。”
    陳新泉含糊其辭,又拉著柳韻往家中走。
    “哥哥,你站住!”
    陳新泉剛邁腳走進院子,卻聽見大妹奶凶奶凶的叫住自己,他頓時覺得詫異。
    “何事?”
    他回頭看向大妹。
    “你為何翹課,獨自一人跑去圩裏?”
    “我沒翹課呀,誰說我翹課了?”
    “娘說的,你沒休沐便私自離開學堂,這便是翹課了。今日必須罰你給我和韻姐姐讀唐詩。”
    “讀唐詩?你聽得懂嗎?”
    “你別管,反正必須罰你讀一百首唐詩。”
    “行吧,我現在就讀給你聽。”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停,停停停……你,你這,你讀的都是什麽啊,我一句也聽不懂。你給我換一個,讀李謫仙的詩。”
    “好,讀李謫仙的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小院內,稚童的聲音抑揚頓挫的誦讀著詩文。夕陽映紅了半邊天,殘陽如血。
    永興縣去往桂陽監的路上,一高一矮兩個漢子卻不看已經漸漸偏暗的天色,步伐依舊匆匆。
    “五哥,周人從周邊縣城抽調近萬民夫,到桂陽去修築兵營和亭哨關卡他們這是要將咱們圍困在山裏不得出山嗎?”
    身材略為矮小的漢子低聲說道。
    “很明顯他們確實是要這麽做。上次二哥下山,帶著族人搶了周人的甲胄,這種事情周人肯定不會這麽輕易放過。”
    身材高壯的漢子說道。
    “那咱們該怎麽辦?”
    “且先回去看看再說吧,他們出動這麽多民夫到桂陽監,總有可尋之機的。”
    “你是說,咱們可以針對民夫發動攻擊,讓他們修築營寨的計劃受阻。”
    “想法不錯,可是,你我能想到這個辦法,周人會想不到?”
    “這?……那咱們該怎麽辦?”
    “且先看看周人會如何布置民夫再說吧,現在說這些為之尚早。”
    “唉!這該死的世道,周人為何就不能少盤剝我們一些!”
    “哼,施舍來的東西,怎麽可能長久。想要不被周人盤剝,隻有咱們自己強大了才有與他爭奪的資本。”
    聲音在暮色中漸行漸遠。
    陳友河把曬穀場上晾曬的黃豆全部敲打一遍,又把豆粒收進籮筐之後才挑著籮筐回家。
    天色擦黑,謝秀兒已經在廚房忙碌的半晌。
    石頭陳新泉今天的作業可不少,小叔公陳達廣從族長家回來,見少了個人,當即出聲斥責。
    陳新柱放學便跑來將先生生氣的事情說與陳新泉聽。
    陳新泉的應對之策便是多讀多背。在他看來,四書五經也好,詩詞歌賦也罷,隻要多讀多背,就算先生問起來,自己胸腹有料便不會遭受先生的責備。
    飯菜上桌,屋內已經昏暗不能見物。陳新泉端了房間裏的油燈出來,“爹,你這般晚才回家,定是被我奶叫去問話了吧!”
    五人各自端飯上桌,陳友河低頭吃飯,沒有答兒子的問話。
    “你娘,找你談了徭役的事兒?”
    謝秀見丈夫不說話,語氣不善的問道。
    陳友河點頭。
    “你答應了?”
    謝秀兒又問,語氣愈發冰冷。
    陳友河又點頭。
    “你混蛋,我都知道了,村裏原本是三十個民夫的配額,因為有人提前在衙門打點了,這才縮減到二十六個指標。你的免徭役名額是許三千許掌櫃給你弄來的。你憑什麽答應你娘?”
    謝秀兒大怒。
    陳友河卻不答話,自顧低頭幹飯。
    見丈夫這個態度,謝秀兒也懶得再多說。
    “娘,你多吃菜,這距離服徭役的時間還早著呢?”
    陳新泉見母親氣憤填膺的模樣,心道不妙,“還是得先把娘親安撫住才行。”
    謝秀兒卻充耳不聞,低頭兩眼無神的扒著碗裏的飯。
    “說不定,到時候爹又不想去了呢?”
    “爹,你一個人答應我奶的事兒可不做數。去桂陽監服徭役是大事,弄不好會出人命的,這種大事可不能由你一個人說了算。”
    陳友河聽得心煩,低聲喝道:“好好吃你的飯,大人的事情你知道什麽?你隻要好好讀書,考了功名,便無需服這勞什子的徭役。”
    見父親發火,陳新泉隻好閉嘴。
    柳韻見泉弟吃癟,看了他一眼,又給他碗裏夾一片肉。
    陳新泉無奈歎息一聲。
    “也不知道,奶奶要讓爹代替誰去服徭役。”
    “我花了二十兩銀子,才讓爹免了今秋徭役。爹要是這麽幹,可不行,我得想個法子。讓奶奶收回陳命。”
    放下碗筷,謝秀兒坐在椅子上忽然一個人落淚。
    陳新泉嚇了一跳。可是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母親,隻能自顧自回到房間看書。
    不一會,柳韻洗了碗筷回屋,見到幹娘在堂屋暗自落淚,隻得退出房間,借口要早著洗澡睡覺。
    “秀兒,我也沒辦法。老三今年剛添了一個兒子。家裏若是缺了他,小王氏怎麽照顧的來。”
    陳友河低聲解釋。
    “怎得就不能讓你哥去?非得讓你去?”
    謝秀兒低聲哭泣,若是沒有許三千幫忙打點,免了徭役,謝秀兒也不會這般傷心。
    可,明明自己丈夫已經走了免徭役的名額,卻硬生生得再去服這個徭役。她心裏哪能平衡。
    “大哥,他若去服秋徭,他在圩裏的活便得丟。這事,孰輕孰重?”
    陳友河再次辯解。
    “你……”聽到陳友河這話,謝秀兒氣的一個字卡在喉嚨裏說不出話來。
    “你如此照顧你大哥,你大哥何時照顧過你。陳友河你就是個驢蛋?”
    ”咳咳……咳咳咳咳……”
    一句話說完,謝秀兒氣得滿臉漲紅,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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