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黃金堆砌。
    屋子正中，有香案供台一方。
    神靈眯著眼，渾身四散的光芒柔和。
    祂……
    祂被緊緊束縛著手，手上的鏈條被繩索穿著，吊在黃金做的房梁上。
    身子在香案供桌上，前頭是貢品。
    因為繩子太短，那尊神靈被吊著胳膊，隻得屈膝跪在案上。
    也跪不完全，祂的膝蓋懸空著，小腿磕在供桌。
    縣令的額頭頓時滲出冷汗，原本跪著叩首，現下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腮幫子的肉哆哆嗦嗦，“這……這是誰吊的！”
    不遠處，三狗子走近了道：“縣太爺，您別怕，神仙老爺不會知道的。”
    縣令石弘業大吼一聲：“放你娘的屁！”
    草！
    這特麽渾身金光，定是正神。
    哪有將正神吊起來的道理！
    石弘業爬著上前，嘴裏嘟嘟囔囔：“老爺，都是他們，不關我事，我給您解開……我給您解開……”
    王三狗道：“縣太爺，您別解開了，解開神靈老爺就睡覺，這樣吊著祂就睡不著了。”
    石弘業閉了閉眼，這屋子裏頭外頭站了許多人，他堅持著要將神靈解下來，試了一會，解不下來。
    麻繩打著死結。
    中間串著銀鏈。
    他救不了祂。
    左右的人早就將這尊神當做了屬於他們的私有物。
    石弘業急忙忙來，又要急忙忙走，臨走磕頭磕出了血，他回去就要辭官。
    回老家去。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敢對神不敬呢。
    神靈掌管著人間的陰晴雲雨啊。
    什麽神，都不能不敬。
    會遭報應的。
    跟著縣令來的那個侍從，咳嗽著，縣太爺走了，他沒走。
    他跪著，爬到了姬玥身前，兩隻手扒著案邊，“神仙老爺，我總是咳嗽，最近還吐血，求您救救我。”
    姬玥動了。
    姬玥緩緩的看向下方那人。
    這好像……
    是那麽多天來，第一個不問他要金銀的人。
    “賜生機。”
    神靈的話音剛落，便有一道瑩潤的閃光落在那人身上。
    他好了。
    病都好了。
    粗重的喘息聲不見了。
    那人欣喜若狂，連忙磕頭：“多謝神仙老爺！多謝神仙老爺！小人馬先飛給您磕頭，小人馬先飛給您磕頭！”
    一個弓著身子的老人在門口摸著手中的黃金拐杖，喃喃著：“神仙大人，連病也能治啊。”
    院子中，春生娘喊著：“春生，別過去，來吃豬肝，能瞧得清楚呢。”
    那個拄著拐杖的老人回頭看著，又將渾濁的視線落在屋子裏被吊起來的姬玥身上，嘴中清晰的說道：“吃豬肝補眼……那，吃神仙肉，會不會得長生啊？”
    原本雜鬧的人聲瞬間安靜下來。
    長生？
    長生！
    每個人都緊張的瞧著祂。
    暗自咽下一口唾沫。
    長生啊……
    誰不想長生呢。
    花白頭發的老人，拄著黃金質地的拐杖進了屋子裏，這裏，好像沒有什麽利器。
    於是雙眼渾濁的老人跪地祈求：“尊敬的神靈啊，請給我一把刀。”
    姬玥半夢半醒著，有求必應。
    尖銳的刀落在黃金做的供桌上。
    發出悅耳的響聲。
    老人彎曲的手指顫顫巍巍拿著那柄尖刀，去割神靈的肉。
    祂的膝離得近，便去剜祂膝蓋偏上那塊的肉。
    神靈賜予的刀極快，連衣裳都一道剜碎，擦著筋骨，刀刃發出刺耳的咯聲。
    “啊——”
    姬玥痛的尖叫一聲。
    眾人嚇了一跳。
    割肉的老婦顫顫巍巍的直視著祂，那塊神明的肉，出了血，掉在地上。
    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良久，看著神靈，似乎那鏈子真的有用。
    神靈半夢半醒，隻是痛的出冷汗而已。
    祂不知道。
    祂不會記得。
    祂不會記得！
    那盡可放寬了心。
    有人問道：“那，還需要弄熟了再吃嗎？”
    所有人都盯著老婦手中抱著的那塊肉。
    吃了，或許真的能得長生呢。
    姬玥恍惚著，想清醒，卻清醒不了，密密麻麻灼燒的痛意在腿上一抽一抽的肆虐，被痛醒，再被纏在手腕上的鏈條壓製的昏昏欲睡。
    痛醒，昏睡。
    如此重複。
    老婦拿著那塊肉，直接借著王家的鍋，煮了起來。
    當著這群人的麵，才三口，便吃了下去，狼吞虎咽。
    竟然真的瞧著年輕了不少。
    “白頭發沒有了！”
    “竟然真的能長生嗎！”
    “長生啊！”
    “上神大人，求您也賜我們長生吧！”
    他們瘋狂的擁擠上前，連供桌都推倒了。
    那可是純金子做的供桌啊，那樣重。
    被這群人擠得側著倒下，瓜果滾落，在地上彈了又彈，滾了又滾，最終平息。
    姬玥原本膝蓋支撐在供桌上，現在沒有了供桌的支撐，他直接被懸空著吊在那裏。
    他們湊近了，嘴中是祈求，卻幹著惡鬼才做的事，搜羅來的菜刀匕首，撩開神靈的衣袍，一刀一刀的割著祂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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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姬玥痛的清醒，蹙著眉睜開眼，便是瞧見那群人睜大著眼，舉著刀子，微張著嘴，膽戰心驚的湊近祂。
    他們一個個走近了，割著他的肉。
    說著，
    “求您，讓我長生吧。”
    姬玥痛得流著淚，手腕上的醉神鎖壓製著祂，祂艱難的在痛意中喘息，輪轉著一次次瞬間昏睡又瞬間痛醒的煎熬。
    “不要……”
    “別…啊啊！！…”
    “啊啊！！”
    ……
    “不要……”
    ……
    “啊！！！！！！”
    他痛的身子扭動，腿腳亂蹬，卻被人抓著，割開衣袍，刮下骨頭上不多的肉。
    他痛呼著濁氣，看見了。
    遠處偷瞧見的孩子哭著，哭著也被他娘塞了一口熟的神靈身上割下來的肉。
    “我……”
    “啊！！！——”
    神靈身姿修長，偏瘦。
    不是肥頭大耳肉多的。
    那群人生怕搶不到，生怕搶少了，一割就是一大塊。
    姬玥抽泣著，血沫堵在喉嚨裏。
    吃著神靈肉的老翁被姬玥瞪著，打了個哆嗦。
    祂被吊在那裏，隨著繩索鐵鏈左右輕旋轉著。
    渾身血淋淋的。
    那雙眼，眼尾要裂開一樣。
    染了淚水，好像更嚇人了。
    姬玥渾身痛的震顫，牙關震的咯咯響。
    吃著神靈肉的老人顫顫巍巍的指著呲目欲裂的神靈道：“要遭……要遭！”
    “祂要記住我們了！會回天上告狀……不能讓祂記住我們的樣子……”
    姬玥隻覺得渾身都在痛。
    與妖神一戰險些戰死都沒有那麽痛。
    他掙紮著，沒力氣了。
    好疼。
    好疼……
    骨頭被刮的好疼。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
    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姬玥眼睜睜看著，那個第一個割他肉的老婦，又舉著他賜予的匕首，緩緩走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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